他的迷人之处在于:他留在历史上的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其一,是高僧传里译经的大德,他翻译的大般涅槃经,充满异国的情调与芬芳的气味。比如,花台中有黑色蜜蜂欢娱受乐,比如,我们的身体脆弱如芦苇,又像被依兰水泡过的芭蕉树,以及拘尸那城的娑罗树林,突然变白,像白鹤一样...我对词语的美丽毫无抵抗力。他翻译的涅槃经,传到南朝,被谢灵运慧观等改成了"南本涅槃"。
虽然我一直不喜欢谢灵运,觉得他的清新有苦吟的重与刻意,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象,在元嘉那些年,他往返于家园别墅山水之间,在"泽兰渐被径"的美丽春天,一点一点,将北本涅槃,吟唱出南朝的隐秀和端丽,会想象,北魏与北凉的矛盾,沮渠蒙逊的又恨又怕,以及昙无谶死后,北魏开始的灭佛运动,以及这运动,加在个体身上的惨烈与残酷。极端的雅与极端的蛮,这是那个时代最迷人的地方,是一朵恶之花。
昙无谶的另一个形象,似乎有些唐突大德了。他善密术,懂密咒,能役鬼物,是西域的大咒师---所以沮渠蒙逊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心他去北魏的。而<魏书>对他的描写则更不堪:说他能"使妇人多子。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私通...昙无讖 以男女交接之术,教授妇人。蒙逊诸女、子妇,皆从受法"。所以,炎热的国度来的,炎热的西域和粗犷的沙粒,炎热的性爱与炎热的姿态。或者,他曾将善舞的美女带到林间,那树林中莲花大如车轮,他白色的僧衣上飘荡出郁金与沉水香,他或者会将女子幼而白的双足捉起。女子微闭双眸,伸出手,将爬上她大腿的蝎子轻轻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