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小城故事
六十二、温暖
吴凯盖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一边挂着一个吊瓶，两个手臂同时开着两个管道输液。家里人要吃过中午饭才能过来。刚才两个吊瓶都快滴完的时候他实在憋不住了，自己提着两个吊瓶上了厕所，护士又来给他挂上两瓶新的。爸爸的同学何振业主任让主管医生给他开的点滴真多，消炎的、营养的，中药的、西药的，从早吊到晚。前天入院时已经抽过几针管的血做检查，昨天早上又抽了几管，还去照了胸片，然后做B超。今天早上查房时，何主任说还没确定是什么感染，要等血培养和药敏结果。吊了 两天针烧还是没退，嗓子疼得厉害，眼睛又热又胀又痛，肩关节和肘关节也是又热又痛，抬胳膊都有点困难。
“怎么好得这么慢呀？”吴凯想，“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呢。不过病了也好，用不着面对吴明宇弄的一地鸡毛。要不是这几天天气这么冷，还硬顶着寒风湿雨为他的事奔跑，也不会招这病。如果有时间早点打针吃药，不用工作之余忙着暂时接管吴明宇的工厂，还得找买主赶快把工厂卖掉；如果不用咽痛得厉害也得为吴明宇的事应酬检察院的人，陪着他们吃咖喱奶油烤龙虾，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何主任说很可能是败血症呢，只是还没确定是哪种细菌引起的。现在用的药效果好象不怎么好。唉，正好歇歇。
吴凯正望着吊瓶想这想那，病房门口响起了一阵莺歌燕语：“今天好点了吗？”
仿佛一缕明媚的阳光射进幽暗的山谷，一汪清冽的泉水流进枯竭的心田，是雨竹！一时间，吴凯觉得无力支撑他的大男人形象，象小男孩一样撒娇呻吟着：“好疼啊。”雨竹穿着白大衣已走到他床前，眼角眉梢全是盈盈笑意，还带着几分俏皮。严冬的寒冷都被这春阳般明艳温暖的笑容驱散。吴凯目不转睛地看着雨竹。
“吊什么针？”雨竹边说边看吊瓶上的标签。今天她没叫若兰，自己直接来看吴凯了。
吴凯躺在床上，正好从前所未有的角度欣赏那微微昂起的雪白修长的脖子，花瓣一般的嘴唇，还有象蝴蝶一样扑腾在清澈如水的眸子上的长睫毛。“要是雨竹是我的主管医生该多好。当她的病人简直幸福死了。每天听听她的温言细语，让她给我做做体检，不用打针吃药，病就好一半。”吴凯望着雨竹胡思乱想。当初他爸爸住院时，他来探病，听到雨竹在隔壁查房时对病人无微不至的问话，就希望哪一天能成为雨竹的病人，享受一下雨竹的温柔。可惜现在他住院了，雨竹已离开呼吸科，不是他的主管医生。
雨竹回头看见吴凯愣愣地望着自己，以为他发烧烧傻了，便问：“退烧了吗？”
吴凯说：“退了一点，刚测的体温是三十八度二。就是眼睛胀痛得厉害，家里人拿冰来给我敷一下，感觉好多了。”
“嗓子还疼吗？”雨竹又问。
“还疼，不能吃饭，等家里人送粥来。你怎么叫何丽妍，王剑他们买这么多水果呀，还有葡萄适、利賓纳之类的营养饮料来呀？”吴凯幸福地笑着问。
“我没叫呀。”雨竹有口莫辩。
“他们说是你让买的。李建国听说我不能吃饭，竟然给我买了婴儿米粉。”吴凯越讲越高兴，受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雨竹也乐了：“他们当你乖宝宝。”
以后，雨竹不时来看看吴凯。吴凯本是因为家中出了事，不想连累雨竹。他以为他不联系雨竹，雨竹就会放弃他，谁知雨竹是前所未有地对他好。那天爸爸告诉他有个叫文雨竹的女孩CALL他的BP机，他简直是又惊又喜。他得意的时候，雨竹若即若离；他失意的时候，雨竹却不离不弃。病中的吴凯心里特别脆弱，特别需要关爱，在外承受的压力需要有个地方排解。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留在身边的友人和爱人都弥可足惜。他舍不得雨竹了。
或许，当你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上天又会赐予你另外一些东西，吴凯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