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剪寒梅-----回国见闻之一

80 年吧 , 爷爷 ( 外公 ) 种的墨菊开花了,许多人来看。孩子们前后的窜着,却更本没看墨菊一眼。长条形的花台如今变成了腰圆型,里面只有几棵大树,正中的是腊梅,枝开叶散,气势庞然,俨然正主之尊。一侧是同样年代久远的杜仲,另一侧是四季金桂。


我对爷爷最后的记忆是爷爷拎着一把铲刀站在杜仲树的那侧。

破落的院子,树叶扫的干干净净。妈妈在许多地方继承了爷爷的传统,三姨也是。当她们的身影在这院落里忙碌着的时候,我觉得死了和活着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当一种品质和样貌一起传承的时候,仿佛就是一种挪移。

像我把豆浆从长瓶子往方瓶子里到,豆浆始终在。

25 号夜到家的时候,非常不适应南京特有的湿冷。缩头缩脚的从厨房往卧室去,忽然发现天空中飘起了朦朦的细雪,走廊的路灯下一根线一根线似的扯着,眼帘一落,呀,竟然满树星星点点的,腊梅无叶,花蕊花瓣直接的缀在枝上,独占鳌头,唯她独尊。



我熬不过冷,回到屋里还是跳开窗帘一角,一树的枝桠一树的芬芳,一树风雅的绽放一树避人的疯狂,腊梅不是讨巧之物,不能人前尽得夸耀赞赏,她迎合的只是有缘之人有心之人。

冯明最喜欢这寒香的腊梅,而我虽和她有 13 岁之差,也是最喜欢喜欢这寒梅剪剪的“前辈”。我们极其偶然的认识,平平淡淡的来往,回国必去看望,回来就甚少联系。每次回国第一个计划去看望的人一定是她,最后一个吃饭聚会后还记得打回电话跟随我行踪的,也必然是她。

她年轻时长得很好, 35 岁才成家。她说她老公在外面就是个“雷锋”,在家里就是“雷锋的帮扶对象”。我在她家里吃过最正宗的西安扯面,听过最低调的爱情故事,看过最平凡的恩爱夫妻之举。
 


腊梅送她最合适,有其他的礼物没其他的礼物,都行。抵不过梅花一束,一开门“哇呀”一声的眉开眼笑 ------ 感谢上苍,在许许多多都变化了之后,在名利,地位,物质,交换都日渐重头的今天,还是有人坚持着某一种纯净,喜欢着腊梅这种“俏也不争春”的“蠢”。

每次在奔波之际接到冯明的电话,我都会会心一笑 ---- 只有她会在见过面吃完饭之后,没有什么事,仍然会打电话来。只有她会不那么关心你的房子多大你挣钱多少,也只有她会聆听我生活在别处的感受,温温柔柔询问你现在的情形。

也只有她, 50 之后,仍然是一桌子的零食;也只有她,把书房当花房和我一样养一屋子贱花野草,也是只有她,从不鼓励女儿利用自己的美貌。她猴急的撺掇着女儿赶紧找对象:“你就一平常人,赶紧的也找一平常人。”

这次回国和他们夫妇午饭后家里闲坐,聪聪在她家洗澡,为了不影响热水的供应,她说不洗杯子了,可是咖啡好了,要不就拿碗喝?我和安全还有她,一人抄一只碗,我和她都只喝苦的咖啡,老爷加糖。混褐色的液体漾在碗里,太像中药了。虽然过了小资的年纪,可这如此这般的豪气,也只有跟冯明可以共享。

闲聊中听说她曾在极寒冷的夜里,棉袄里揣把剪刀,偷着去小区的绿化带剪腊梅。我说梅朵快凋谢的时候,掐下来铺开晾干,装入小布袋中,放到内衣抽屉里,味儿极好。她吊着两条眉毛听着。最后一次电话里她说腊梅不耐高温,于是她每日从客厅里搬到厨房开窗处,搬来搬去的,朵儿掉了好多,可惜啊。
 

回来后第一天上班听到那首流行的歌“ you don't know you're beautiful , that's what makes  you beautiful ”,突然就想到了她, 58 了,我亲爱的“前辈”,但愿我 58 的时候也有心有胆去“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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