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结 第二章 10 婚礼

    江一璇没想到,沈诺会来参加她的婚礼。她一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结婚的事,她关掉手机,就是不愿他找到她,她搞不清究竟为什么,但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江一璇的临时更衣室设在舞台后面的小化妆间。苏未未为她的婚礼准备了三套礼服白色婚纱,举行仪式时穿;瓦伦蒂诺的红色礼服,她父母从法国给她带来的礼物,敬酒时穿;旗袍,拍照时穿,苏未未仍意犹未尽,因为还有一套日本和服躺在角落里没机会穿。

    苏未未穿着一件粉色香奈尔露背礼服,是江一璇的父母送给她这个伴娘的礼物。“小璇,干爹干妈真会买衣服,你看我的这件,多前卫时尚性感,露出大半个后背,要是我妈看见,非让我脱下来不可,要么后背给我加块补丁。”苏未未一边给江一璇补妆一边兴奋地说,“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了。”

    “在国外买不象在国内那么贵,你就不要再婆婆妈妈了。”江一璇的婚礼都是苏未未在张罗,为此她推掉了不少生意。

    苏未未还在得意,“网上说女人一生该有几件奢侈品,我已经有了一件,就是这件礼服,不过最难搞到的奢侈品还是那个‘007一样的男人’,别的能花钱买,这个买不到。小璇,你们公司有007一样的帅哥吗?有的话介绍我认识认识,婚礼上宜结交帅哥。”

    “这程鹏也是,非要选在能把人晒成木乃伊的季节结婚,干嘛那么着急,好像晚几天别人就会把你抢走一样。不过今天老天有眼,下雨了,天不热,大家也能西装革履打扮成个人样。”苏未未还在自说自话。

    江一璇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房间外的走廊,迷迷蒙蒙的雨漫漫洒洒地飘进走廊,就是这样的烟雨之中,和他初次相见,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她无意中瞥见沈诺的身影在门前晃过,不顾苏未未的大呼小叫,跑了出去。

 

    江一璇翩然出现在沈诺面前,她一袭白色婚纱,淡雅的妆容,雨雾弥漫的背景更衬托出她脱俗的纯美。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只有手足无措地呆立着。

    她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

    结婚典礼马上会进行,沈诺没有时间等,“你真美。”

    江一璇失望,她等的不是这句话,今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说过。

    她像个高贵的公主,他忽然自卑,在火车上辗转无眠想了一夜的话竟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的目光澄澈温柔,含着笑意,她在耐心等。

    沈诺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要拉她的手,“我想说,我一直......”但他的话被程鹏打断。

    “一璇,”程鹏大声叫着跑过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快点,小苏也在找你呢!”

    程鹏无视沈诺的存在,“我都不相信我的眼睛了,你简直太美了。”他紧紧拥抱她,转头挑衅似的瞟了沈诺一眼,这是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宣布对一个女人的所有权。

    “婚礼马上就开始,我太紧张了,我想你想得昨晚一夜都没睡。”程鹏搂着她的肩,走进她们临时的化妆间。

    沈诺黯然离开,他后悔刚才的犹豫不决,如果他说了,她能给他机会吗?

    江一璇回头,望着沈诺离去的方向,泪光盈盈。

    她终于明白她不甘的缘由。

 

    “一璇,我太幸福了,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非常紧张,想你想的发疯,爱你爱的发疯,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没法活下去。”程鹏怕江一璇动摇,继续用柔情感动她。刚才,想起来真的后怕,那个沈诺,谁知道追到婚礼上想搞什么名堂,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往往没有章法。

    “小苏,我把一璇交给你了,别让她到处跑,我去前面招呼客人。”他看看表,“还有5分钟仪式就开始了,一璇,我爱你,我等你。”说完他深情地望着江一璇,目光中充满爱意,“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没想到程鹏这人这么肉麻,”苏未未转身打量着江一璇,“怎么啦,拜托不要太激动好不好,把眼妆都快弄花了。”

    江一璇安静地听她摆布,“你是我包装过的最美的新娘,我也会来酸的。”苏未未边说边整理江一璇垂下的发丝,递给她一面镜子,“今天的化妆主题是清纯甜美,今天你就象《罗马假日》里的公主,我最看不惯有人把新娘化的象老娘一样老气横秋。怎么样,满意吗?”

    “你好像不太高兴。”苏未未发现一丝异样,她也猜到了一些端倪,“刚才那人是谁?挺有型啊!”

    “同事。”

    “我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你的同事,你的婚礼变成你们公司的聚会了。”

    江一璇眼中泪光闪烁,“薇薇,我不想结婚了。”

    苏未未闻言一惊,手中的粉刷掉到地上,“你说什么呢?现在大家都来了,你说不想结婚,这不是演电影。”

    “我知道,我心里很乱,我害怕,我能不能不结婚?”江一璇在乞求。

    “江一璇,拜托你不要痴人说梦好不好,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的心脏受不了。”苏未未拍拍她的脸,想让她清醒。

    “薇薇,我真的没准备好。”江一璇垂下头。

    “你早干什么了?现在,你的同事,父母都来了,你已经没有退路。”苏未未捡起粉刷,吹去上面的灰尘,“电影看多了,你以为你是茱莉亚.罗伯茨,想逃就逃了。”说着苏未未蹲下来,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能逃避得了婚礼,但你逃避不了现实。”

    “为什么,就因为刚才那人?”苏未未追问。

    “我不知道。”江一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爱上他了?”

    “没有,我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我和他总共见过三次面。”

    “为只见过三次面的人逃婚,江一璇你真是疯了,你了解他吗?你了解他多少?他刚才说什么了?”

    “薇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结婚。”江一璇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别哭,一哭妆就花了,”苏未未忙拿出一张面巾纸,小心地替她蘸掉眼泪。

    “薇薇,我害怕,我心慌得不行,我逃走行吗?”

    “你逃了新郎怎么办,他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以后还能在人前抬头吗?新郎刚才说什么了,他离开你不能活。”苏未未说中了江一璇的心事,她只敢对苏未未说出真实的想法:她不想结婚。但她不敢真正逃,她不能伤害程鹏。

    “不如你就装晕倒吧,我把你送到医院,这样就不用有婚礼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苏未未说。

    程鹏急匆匆地赶来,“快呀,一璇,小苏,快来呀,就等你们了。”

    江一璇最终没有晕倒。

    生活有时就像开车上了高速路,明明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但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已经无路退出。

 

    江一璇和程鹏的婚礼盛况空前,号称倚天公司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婚礼,其实倚天公司总共没有多少年历史,前无古人是有了,估计几年内不会有人超越。倚天公司大部分人都来捧场,程鹏的部下更是全部出动,来人中还有公司客户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不是江一璇的本意,她喜欢低调,但程鹏喜欢大排场,他有如此美丽的新娘更应张扬。

    虽然倚天公司阳盛阴衰,可是来参加婚礼的女孩儿络绎不绝,各个花枝招展,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婚礼是女孩们斗艳的场所,也是未婚男子猎艳的绝佳之地,所有的女孩儿都盛装出席,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全然忘了新娘才是婚礼的主角。

    李君勇的小秘郑心妍为参加婚礼买了一件宝姿的紫色吊带小礼服,李君勇说他妻子执意要来参加婚礼,郑心妍心里有气,心里盘算着不但要把李君勇的妻子比下去,还要把江一璇比下去,好让李君勇对她刮目相看。随时随地显露性感是她的强项,因为她自认为性感尤物,尤其是裹在稍稍显紧的裙子中。果真如她所料,她的出现引起了其他女孩的啧啧一片,更吸引了不少男人的注目,“宝姿的,今年夏装新款。”她貌似矜持地向其他客人介绍,暗想:“钱花的还值。”她的眼睛在搜索着李君勇,希望他能看到自己装扮得如此曼妙多姿。

   

    穿着白色婚纱的江一璇纯洁得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换上红色礼服的她同样让所有来宾赞叹,看着人们惊艳的目光,程鹏更是如沐春风,乐得合不拢嘴,他喜滋滋地带着江一璇挨桌敬酒。

    “小江,这是大牌吧。”女孩们不无羡慕地看着江一璇单肩丝缎曳地红色礼服,平时只见杂志上的模特或电视上的明星穿过。

    江一璇笑而不语,她不想让女孩们把她看成穿奢侈品的异类,从而疏远她。

    程鹏自豪地替她回答:“瓦伦蒂诺,巴黎买的,意大利的牌子,一璇父母送的结婚礼物,我本来对这些大牌奢侈品不了解,是听专家说的。”他指指不远处正在和摄影师说话的苏未未,“穿粉色礼服的那个女孩儿,一璇的朋友,形象设计师,真正的专家,你们有什么化妆打扮之类的问题尽可以向她请教。”

    江一璇的礼服看不出品牌,苏未未粉色香奈尔礼服一侧有个连接肩带的银色Logo标志,女孩们自然知道。

    “香奈尔!”有女孩惊讶。

    “真的吗?”有人怀疑,这年月赝品太多。

    “在巴黎香奈尔专卖店买的。”程鹏说,言外之意苏未未的礼服是货真价实的名牌而不是赝品。

    “小江,能不能让你的朋友过来我们欣赏欣赏她的礼服?”有女孩提议。

    程鹏冲苏未未招招手,苏未未弱柳扶风一般款款走来,“新郎官,什么事?”

    “小苏,我们公司的姑娘们想认识你。”他把苏未未介绍给女孩们,“这位就是一璇的朋友,著名的形象设计师苏未未,曾经在法国和日本留学,现在开一家形象设计公司。”

    苏未未愿意多认识一些人,都知道IT公司的人有钱,她参加婚礼顺便发展潜在的客户,江一璇是她最好的广告,她也是自己的广告。她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尽量保持优雅不动声色,心疼地看着无数只手好奇地摸过她的粉色礼服。

    倒是郑心妍沉不住气了,她的性感宝姿礼服在江一璇的大牌礼服面前相形见绌,如同自行车遇见宝马,她酸酸地问:“程总,你这套西装也是名牌吧,这样和小江才配。”

    “阿玛尼。”程鹏装作不经意的回答。

    程鹏从心里感激岳父母的礼物,他的阿玛尼西装,江一璇和苏未未的礼服,让他出尽了风头。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不能免俗,他忽然愿意和公司里那些财大气粗的分公司经理比,他一身名牌,他的明星一样的美貌娇妻,他的新别墅。

    “程总,你娶了我们公司最美的一朵花,恭喜你呀。”有人端着酒杯,非要劝程鹏喝。

    “新娘真是美若天仙,程总,你太让我们羡慕了。”

    新郎有不喝酒的特权,可是程鹏高兴,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喝。

 

    沈诺知道他应该离开了,可是心中不舍江一璇,想多看她几眼。如果有机会,他要把心里话说完,刚才的吞吞吐吐,不是他的风格,在她面前,他永远没有自信。他在找单独和她说话的机会,遗憾的是程鹏一直伴随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沈诺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江一璇,不只是他,参加婚礼的很多客人的目光一直都包围着她。她时而优雅,时而妩媚,时而甜美,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他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难道她对他真的毫不在意?为避免尴尬,新郎新娘敬酒快到他这一桌的时候,他悄悄躲到了一边,但他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的目光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她是不是在找他?

    沈诺很庆幸热情的女孩们没有干扰他,她们都被程鹏的手下殷勤地包围着。宋涛来找他说过几句话,他心不在焉没听见他说什么。陶晓宁几次坐到他身边,都被他的冷漠搞得无趣,转而加入了热闹的圈子。别人的快乐和他无关,他不但是婚礼的看客,渐渐变成了自己生活的看客,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却无能为力。

    程鹏已经淡忘了沈诺的小插曲,看到江一璇被这么多人赞美,他心中释然:沈诺只是被她的美丽惊呆了,并无他意。

   

    刚敬完酒,就有人起哄要和新娘一起照相,程鹏笑呵呵地点头答应,“好,尽管照。”人们得到允许,呼啦一下围上来,他忙伸手护住江一璇,“怎么啦,抢人吗?”

    “抢新娘啊!”有人起哄。

    “别闹,快排队照相。”有人喊。

    程鹏站到江一璇身边,但他马上被人拉开,“我们只和新娘照,你先靠边,最后轮到你和新娘照。”

    “照相可以,谁都不许靠得太近。”程鹏嚷道。

    江一璇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和人们合影。

 

    韩方远和江一璇的父母坐在一桌,刚才他们谈得很投机,现在他们去看女儿照相,韩方远落了单。他看见沈诺坐在角落里闷闷不乐,就冲他招手,沈诺来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啦,小沈,不去凑热闹?”韩方远笑着一指和江一璇合影的那堆人。

    沈诺腼腆一笑,“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欢排队。”

    韩方远盯着他笑了,“不去也好,看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帅,你要是和新娘合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新郎呢!”

    沈诺心中一惊,以为韩方远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的脸骤然红了。

    “哎呀,小伙子,还害羞呢,你没看见别人多勇敢,想多看看新娘就离她近点看个够,看不够照张相回家接着看,只要别被女朋友发现就行。”韩方远情绪很不错,“程鹏娶了我们公司未婚男士心中的梦中情人,你们都挺失落,我理解。快去和小江照张相留个纪念,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沈诺眼前再次闪过令他心碎的一幕,程鹏撩起她的面纱,亲吻她。

    宋涛急匆匆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小沈,快去和璇美眉合个影。”他不由分说推着沈诺上前,“璇美眉,我们来了,我先来,小沈排在我后面。”

    终于,沈诺被宋涛推到江一璇身边,他的表情僵硬不自然。宋涛拿着沈诺的手机对着他们,“小沈,你笑一笑,你看璇美眉笑得多甜。”沈诺不由低头看向她,爱恋、无奈和不舍在眼神中充溢,江一璇正微微抬头,四目交错的霎那,难以名状的情愫漫延。

    江一璇的父母正陶醉地看着美轮美奂的宝贝女儿,她的父亲看见沈诺站到女儿身边,悄悄对妻子开玩笑说:“我敢打赌,这小子肯定对我们的宝贝女儿有意思。”他的妻子一怔,女儿的神情也自然瞒不了母亲。

    不独他们,苏未未用相机捕捉到了这瞬间的柔情,还有程鹏,当然是恨意十足的,陶晓宁是酸溜溜的。

 

    “咱们到程总家的新别墅看看,上百万买的。”有人提议。

    “好啊,应该去看看,听说从买到现在几个月时间,就升值了不少。”

    “小江嫁的多好,幸福啊!”

    “是啊,我们公司曾经的钻石王老五,就是这么有钱。”

    “听说程总刚送了小江一辆新车,特殊颜色需要预订,车还要过些天才能到货。”

    “小江真幸福。”

    “咱们奋斗多久才能到新郎官的地步,听说这次公司内部股票他拿了很多,每年光分红就不少吧。”

    沈诺默默地听着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他依旧不能心甘。

    程鹏和江一璇被众人簇拥着下车走向新房,三层的小楼,矗立在幽静的别墅区。

    沈诺盯着江一璇的背影,希望她能回头,他想最后看她一眼。江一璇似有感应,悄然回首,他们的目光相遇,他甚至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她就被人群挡住。

    沈诺默默地注视着江一璇翩然消失的方向,痛心疾首,他和她注定要从此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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