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被窝里流泪,流了很多很多的泪,以至于第六天清早他走的时候我都装做没起来。他走后,我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煎鸡蛋和面包,我却再也吃不下。哑巴住在这黑黢黢的地下室里,送送匹萨,收入是极其有限的,也许还得饿着自己的肚子养着我。
中午哑巴回来,又给我带回来吃的,然后又走了,就象我的钟点工。我蜷在被窝里,装作睡觉,眼睛却一直睁着,看着这个好心的恩人进来了,又出去了。
哑巴,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我已经可以起床,可以下地了,我一口一口地吃了他给我从自己口中省出来的饭。我把床叠好,掏出了我的钱包,里面其实只剩下十五块钱的现金,还有一张信用卡,其实银行账户上也没有什么钱了,全被骗去买了毒品了。我把现金放在桌子上,从钱包里把我的驾照拿了出来,把钱包也留下了,这钱包是 LV的 ,兴许还能卖些钱,或者给哑巴留作纪念。
我在床上坐了好久,看了一下表,五点了,哑巴一般回来要到七点以后了,所以我现在走是不会碰到他的。
桌子上有哑巴的信,我把他的名字抄了下来,记在心里。
哑巴,再见了!我会记你一辈子。我又一次看了看这间又黑又小的屋子,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哑巴,我若有一天体体面面地回来,我一定报答你!
我刚走出了大门,与一个人迎面相撞,一看,却是哑巴。哑巴一看是我,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看见我穿戴整齐的样子,急忙拉住了我的袖子,我准备挣脱出来,这让他更明白我是要走了,他拉得更紧,最后把我拉了回来。他把我摁在床上,指了指我的伤口,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屋子和自己,他在说,你就呆在这儿,哪儿也别去,我来照顾你。
哑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哭了起来。其实,我知道,我即使走了出去,睡觉还不是大问题,我可以睡在shopping center 的过道里(如果没被人发现清场的话),或者趁人不注意溜到厕所里,关起门来也可以睡一晚上;饿极了,就是个大问题,最后只能落得去垃圾箱里翻出别人的残渣剩饭。
哑巴给我递来了纸巾,见我止住了哭,便欢天喜地地把手里提着的那一包东西提到厨房里,开始叮叮当当做饭。我接着想,哑巴要是回来看不见我,会到处找我的,找不到,他会接着找,我岂不是给他添了更多的麻烦?
敲门声响了,哑巴急忙跑去开门,进来两个男人,一个瘦小一些,一个中等个中等身材,哑巴跟我打着手势,我看明白了,这是他今天的客人。怪不得他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后来我们四个坐在一桌吃饭,哑巴做了一桌子的菜,很殷勤地一会儿给他们倒酒,一会儿给他们夹菜,看得出他很开心与朋友聚在一起。
“哑巴”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其实我原本知道哑巴不是哑巴,我叫他哑巴,是因为他是不讲英语的哑巴!他们讲的是西班牙语。我听不明白。
这顿饭,我吃得忐忑不安,新来的两个人从上大下打量着我,一遍又一遍,他们的眼睛象四把刀子,扒光了我的衣服,让我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们面前。我本能地感觉到,他们是跟哑巴不一样的人,他们的眼睛发出的是狼一样的绿光。
这两个人不时用英语告诉我他们一块儿给公司送电器,炉子,洗衣机什么的。我看着“哑巴”高大的身材,他倒是那块料。那么,他是在同时做好几份工。
他们喝了很多酒,留下一堆杯盘狼藉走了,走出门,我听见他们用英语再说,“这个傻子,又被咱们骗了一顿饭。”
“岂止一顿饭,我们不是经常搬完东西后分给他很少的钱么?”
他们和我都知道,哑巴是不懂英文的。
“哑巴”出去送他们,很久才回来,我的脸上已是一脸的焦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我吓得脸色苍白,他把枪递给我,我仔细看了看,象把真枪,其实是玩具枪。
我调皮地举起了枪,比划着朝他开枪,他笑着,躺在地上装死;随后我把枪给了他,他用枪瞄准我,我又躺在地上装死。我们两个在这黑洞洞的,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里,玩得很疯,就象两个脱了缰绳的顽皮的小马。最后我们笑着一块儿倒在床上。那一时刻,我忘记了我是谁,忘记了我所有的悲哀,不幸和不堪。
第七天,我乖乖地在家里养伤。
第八天,那两个人又来了。
他们三个喝了一些酒,然后那两个人朝我身上毫无顾忌地乱看,我站了起来,准备躲开,他们两个也跟着站了起来,“哑巴”顿时也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一把推开“哑巴”,朝我扑来。我被他们推到在床上。“哑巴”从后面掀翻了中等个儿的,又去揪小个子的,中等个儿的又往前扑,“哑巴”用身子撞倒了他,然后和小个子打在一起,小个子用英语喊着,“咱们先打他,然后再弄那个女的!”
于是他们三个打在一起,“哑巴”拼了命来护我,可是,我眼看着“哑巴”敌不过那两人,被压在地上,两只胳膊被用绳子绑住。
他们两个嘿嘿地笑着朝我扑来。“哑巴”愤怒地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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