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一次靠岸,一般都是停留五天。时间到了,大家都回船,航母又开回波斯湾,继续打仗。飞机又是不停地起飞降落,我们又是不停地干活。我发现美国人转换得很快,你让他放松,他就能马上放松,你让他工作,他也能很快投入工作。他可以“啪”地一下就自动地调过来,开始紧张地工作,不需要很长时间去一点一点转变。很多美国平民也是这样,适应性很强。
打 了几个月的仗,天天都是没完没了地忙,我们一般也就不算日子了。也有一些人会去算,因为他们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他们回家哩。大部分人不去算它,象我就不 算,因为我要那么活着的话,会很痛苦难熬。不去算也不去想,一天一天过的很快。很多时候我都到了这种地步,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了,因为我从来不去记这些日 子。有时候旁边一个人问另外一个人,今天星期几了?那个人回答说,今天星期四。我一想,今天已经星期四了?我还以为今天才星期二呢。我就是这样,从来不 想,该干啥就干啥。我去想那些有什么用呢?我能干啥吧?我又下不了船,我又管不了这样的事。
那 些喜欢算日子的人,就买一个日历,挂在自己床头,一天过去,就在日历上打一个叉,就跟监狱里的人算什么时候出来一样。我看到他们就说,你这样划,划到哪年 哪月去了?而且你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才会让你回家呀!果然,到了六个月,上级宣布,不能走,要继续打仗。那些人就很失望。我无所谓,不去想它,习惯了就 好了。再说我也没有家,回去还不是照样我一个人?我在基地里也见不到妈妈。有家的人会盼着回去,但还不是一样的,他们再想家,也下不了船。所以到了后来, 大家就都不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除了继续失望,我们还能干什么吧?
我们本来计划是去六个月的,因为在美国海军里面,通常航母出海都是六个月。可是本来应该来替换我们的另一个航母打击群中领头的那艘航母好象在来波斯湾的途中坏了,不能按时到,我们也就不能出去,因为美国地面的军人需要支援,我们必须等那些人进来,我们才能回家。
我 们飞行队这一次出来的飞机维护长没有几个,总共只有六人。我们白天用三个,晚上用三个,剩下的只能用学员。如果不算上我们老板还有上级军官,能干活的加起 来有二十个,可是这里面只有我们六个人是真正合格的飞机维护长,剩下的十四个人都是学员,都还在学习。这些学员当中,有些已经训练几个月,学得差不多了, 只是还没有通过考试,在我们的监视下,可以做一些工作了,比如说换机油、加汽油、洗飞机什么的。但是打手势、检查飞机这样的工作,还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因 为这些活的技术水平要求高一些。另外一些学员,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刚参军就被拉到前线来了。他们不但干不了活,还要我们一点一点教,搞得我们更累。没有办 法,他们也不想来,可是到了打仗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跟着走,连请假都不允许,我们只好边打仗边训练他们,直接在战场上训练他们。
就 是我们这六个合格的飞机维护长,也没有一人以前出过海,包括我在内,所以我们所有的二十个人,在打仗这一点上来说,全都是新人。以前出过海的那些老飞机维 护长,全都进入了他们自己的工种,比如说去修发动机、去修机翼,都到车间里去干更有技术的活去了。他们也要出海,但是一般在机库里,不用上甲板,比我们轻 松一些。我们这些新人,大部分都在航母上训练过,可是没有人进入过战区,对那种压力,那种环境,那种要求,不是很适应。不管我们训练时多么认真,出海打仗 跟训练还是不完全一样,因为在训练时如果有哪个地方出了点小错,我们还有时间或者机会去再做一遍,可是在真正打仗的时候,那就是一点错误都不能有。我们只 要有一点错误,不光是我们自己的这个飞行队的任务没有办法完成,整个航母舰队的大行动也都给破坏了,而且船上飞机不能飞出去的话,就不能帮助陆地上的美国 军人打仗,地面上就会死许多人。所以真正打仗时,我们的压力比训练大很多。我们每个人都很紧张,都想加快工作,但是又不能太紧张,因为如果过分紧张,干得 太急,反而可能做不好工作。我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因为急着跑去干活,出过一次大错,导致整个航母都几乎停止运行。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