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对成人来说就是扮鬼的日子,对孩子来讲就是要糖的日子,总之是个群魔乱舞的法定节日。
乂爻第一次过万圣节是在大学里,那时只是机械地知道扮鬼、吓人、要糖,嘴里要叨唠着trick or treat,至于这种把戏可以玩出什么花样,可以玩到什么程度,那就是定居温哥华以后才体会到的。
在没有小朋友的时候,乂爻只是一个旁观者,每到万圣节这一天就会看到各种“人物”出现在大街小巷,其中以商场为甚,不仅有闲逛者精心打扮,各个商店里的售货员更是全都装扮起来,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乂爻清晨起来开车上班,遇到红灯时无聊地左顾右盼,突然看到旁边一辆车里的司机不仅七窍流血,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着实把乂爻吓了一跳,正考虑要不要报警,才回过神来,那天是人人扮鬼的日子。
等到有了小朋友的时候,乂爻便成了一个间接参与者。万圣节前要去采购costume,节日的当天早晨要帮小朋友精心打扮,到学校参加万圣节游行,晚上要陪着他们去敲门要糖,在其后的一个月里还要监督他们少吃糖。虽然说有了小朋友之后,乂爻在万圣节的工作量变大了,但有时又觉得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丰富自己的想象力,可以学习到各种吓人的技巧,可以让孩子们锻炼胆量,可以品尝很多种类的糖果,甚至可以让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出来释放一天,或童真或邪恶… …
近几年的万圣节,小朋友们似乎有一点点厌倦了要糖的把戏,更喜欢窝在家里扮演发糖的角色,也许是长大了吧,也许觉得走再多的路,敲再多的门,要再多的糖,也不如自己家里想吃什么样的糖就买什么样的糖来得实惠。所以今年的万圣节,乂爻又是提早买好两个小朋友爱吃的套装巧克力,供他们发放,剩余归己。
Andy很快把几种巧克力分类:最爱吃的、特别爱吃的、一般爱吃的和勉强爱吃的,并决定按喜爱程度的倒序以及与其成反比的数量发放;Coco却一反常态地决定和邻居出门要糖,这很令乂爻惊讶:怎么会越活越抽抽儿呢?不过乂爻也没有多问,面对几乎要到青春期的孩子,有时候问了也没有答案,你根本搞不清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在这种时候,家长话多了不行,话少了也不行,搞不清什么情况下就会逆反一把。
万圣节的夜晚天气阴冷下着小雨,乂爻陪Andy躲在家里应付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门铃声。别小看发糖,也是个体力活外加技术活,你既不能等在门口守株待兔,也不能漫不经心随心所欲,既要竖着耳朵听门铃,又要手脚麻利发糖果,还要根据形势变更发糖的计划,要胆大心细,还要掌握尺度,最终能把自己勉强爱吃的糖全部发完,还要最大限度地留下自己特别爱吃的糖。
八点过后,要糖的人逐渐减少了,Andy的工作量也随之减少,便百无聊赖地念叨着姐姐,乂爻看看时间也觉得今年Coco要糖的瘾很大,往年早已鸣金收兵了,今年好象意犹未尽,打手机也无人接听。正担心着,Coco回来了,人浑身湿透,发梢都贴在脸上,手里拿着雨伞和两个大袋子,样子十分狼狈,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同学的家长,手里也拎着几个大布袋。乂爻先是一愣,觉得今年的trick or treat有些疯狂,随即接过袋子,但是袋子的重量着实吓了乂爻一跳,本以为全是糖果,不料却是整袋子的罐头,万圣节的成果:一袋糖和四袋罐头。
Coco先解释了全身湿透的原因:罐头又多又重无法打伞;又解释了没有接听手机的原因:往返几次把罐头放回同学家,最后也把手机落下了。最后才告诉乂爻,她这次的trick or treat不是为了自己要糖,而是在给那些无家可归者募捐食物。乂爻记得几天前刚刚把家里的几听午餐肉、玉米豆和鸡汤捐出去,可Coco觉得只自己一家的数量毕竟是少数,她希望可以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乂爻问她怎么挨家挨户去要罐头,她说:我只是告诉他们我不想要糖,如果你们有没过期的食物可以给我,我把它们捐到food bank,就可以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得到帮助。乂爻问:有人拒绝你吗?Coco说几乎没有,他们都非常善良,没要到的都是听不懂英语的或者家里正好没有现成的食物。乂爻又问:怎么会多出来这么多糖?Coco很得意的说:那些给我罐头的人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和行为都非常棒,所以他们又奖励了我好多糖。乂爻数了数,除了糖,还有58听罐头!
乂爻看看浑身湿透的Coco,除了心疼还有感动: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应该还是那种只会考虑自己的年龄,而她却放弃了一年一次为自己要糖的机会,在寒冷的雨夜为了更多素不相识的人,为了更多无家可归的人,为了更多生活在饥饿中的人,走街串巷,一家一家地敲门,一遍一遍地述说着自己的小小心愿,这样的勇气和这样的精神是乂爻所没有的。就象小时候上学时老师讲的故事,在周恩来十二岁的时候他就说出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话语,这也是当时的乂爻望尘莫及的境界。而今天自己的女儿也有了这样的举动,让乂爻惭愧的同时也看到了后半辈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