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每况愈下

朦胧诗之前,诗人想成为英雄,至少在歌唱所谓的英雄。朦胧诗时期,北岛虽然貌似一个反抗时代的英雄,“告诉你吧,我不相信”,但其实北岛只是一个人, 一个想拥有尊严的人。以韩东为代表的口语诗,开始变得平凡琐屑起来。到于坚手里,更日常化、更平庸、更婆婆妈妈了。后来到了伊沙,加剧了下滑趋势,他用一把尿,将黄河的神圣意义冲走。而到了沈浩波,就更往下了,一直到了“下半身”,当然他不只是写到撒尿。徐乡愁的“垃圾派”,让诗掉到了地上,变成了屎。

 

《回答》    北岛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抚摸》   韩东

我们互相抚摸着度过了一夜

我们没有做爱,没有互相抵达

只是抚摸着,至少有三十遍吧?

熟悉的是你的那件衣裳

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一件衣裳

真的,它比皮肤更令我感动

我的进攻并不那么坚决

你的拒绝也一样

情欲在抚摸中慢慢地产生

在抚摸中平息

就象老年的爱,它的热烈无人理解

我们没有互相抵达

衣服象年龄一样隔在我们中间

在影子的床上渐渐起皱

又被我温热的手最后熨平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于坚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我们一起穿过太阳烤红的山地

来到大怒江边

这道乌黑的光在高山下吼

她背着我那夜在茅草堆上带给她的种子

一个黑屁股的男孩

怒江的涛声使人想犯罪

想爱  想哭  想树一样地勃起

男人渴望表现  女人需要依偎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她让我干男人在这怒江边所想干的一切

她让我大声吼  对着岩石鼓起肌肉

她让我紧紧抱  让我的胸膛把她烧成一条母蛇

她躺在岸上古铜色的大腿

丰满如树但很柔软

她闭了眼睛  不看我赤身裸体

她闭了眼睛比上帝的女人还美啊

那两只眼睛就像两片树叶

春天山里的桉树叶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从她的肉体我永远看不出她的心

她望着我  永远也不离开

永远也不走近

她有着狼那种灰色的表情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她像炊烟忠实于天空

一辈子忠实着一个男人

她总是在黎明或黄昏升起

敞开又关上我和她的家门

让我大碗喝酒  大块嚼肉

任我打  任我骂  她低着头

有时我爬在地上像一条狗舔她的围裙

她在夜里孤伶伶地守在黑暗中

听着我和乡村的荡妇们调情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从前我统治着一大群黑牛

上高山下深谷我是山大王

那一天我走下山岗

她望了我一眼  说

天黑了

我跟着她走了

从此我一千次一万次地逃跑

然后又悄悄地回来  失魂丧魄地回来

乌黑的怒江之光在高山上流去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车过黄河》    伊沙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  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作眉檐

眺望  象个伟人

至少象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做爱与失语症》   沈浩波

在星期六的诗歌朗诵会上

美丽的女诗人

正在朗诵一首

有关做爱的诗歌

她的声音柔美甜嫩

就像一切被生活和爱情

宠坏了的女孩子

尤其是当她脆生生的

读到“做爱”一词时

更是透露出一股

春天芳草般的幸福气息

 

而我就不一样了

对于“做爱”一词

我总是讳莫如深

即便我心潮澎湃地

抱起心爱的女人

我都不好意思提出

“来吧,我们做爱吧”

这样美妙而直接的要求

我不喜欢这个词

觉得太酸

就好象是西方语言的翻译体

而我一旦觉得

我正在用翻译过来的

洋腔洋调

与自己的女人

进行性交流

我那可怜的身体

就会哆嗦不已

 

同样令我难以出口的

是那个“操”字

每当我试图用“操”

来代替“做爱”

我怀里的女人

就会勃然大怒

仿佛一个陌生女子

受到突如其来的性侵犯

以此类推

“干”是干不得的

“办”是办不得的

“日”是日不得的

一切男权主义的话语

在时代的新女性面前

全部失效

 

甚至连那个客观冷静的

“性交”一词

都遭到了女人

剧烈的反对

她说这个词语

会使她联想到

动物交尾

那么

难道非要我说出

“亲爱的,我要”

才能令她心满意足吗

可这样一来

我却又心意难平

我仿佛一个

嗷嗷待哺的小儿

正拉着他妈妈的衣襟

要奶吃

 

就这样

我面对一具

美妙的女人胴体

就好象那些

学院里的知识分子

面对一篇篇

灿若星辰的口语诗歌

患了严重的失语症

不知从何下口

 

《屎的奉献》    徐乡愁

屎是米的尸体

尿是水的尸体

屁是屎和尿的气体

我们每年都要制造出

 

屎90公斤

尿2500泡

屁半个立方

另有眼屎鼻屎耳屎若干

 

庄稼一支花

全靠粪当家

别人都用鲜花献给祖国

我奉献屎

 

 

LinMu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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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hola来读。现在有的诗人提倡审丑。
LinMu 发表评论于
回复bfcook的评论:
谢谢cook来读。也许正是百家齐放的结果,社会浮躁,一定也影响到诗人的心灵。
LinMu 发表评论于
回复小小婷的评论:
谢谢小婷欣赏,中国诗坛鱼龙混杂。
hola! 发表评论于
怎么回事,诗人变打屁虫了,那种诗一点也不优美,
bfcook 发表评论于
诗歌, 音乐,艺术是个体群体民族表达内心,梦想的寄托,如果诗歌每况愈下, 那说明这个民族的心灵粗糙, 封闭, 血脉不畅,灵感生存空间危机。
和个体一样, 一个民族也要集体不断反思修炼心灵,呈上启下, 百家齐放, 百家争鸣,才能血脉旺盛, 气血充足, 民族才有希望,
小小婷 发表评论于
谢谢林兄一下子让我欣赏到这样多中国现代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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