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进战术消灭白匪军
四十五军司令部整理
1949年11月
一、对白匪作战应有的认识
第一、在国民党整个战略失败的形势下，白崇禧的战略意图是想利用空间、争取时间、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白匪认为在西南这样大的一块地方，有一万万以上的人口，又是山地，起码可以和共产党周旋年把，幻想一年之后，三次世界大战就可爆发，他又可见成为美国的走狗，卷土重来。所谓利用空间，就是想利用南方广大的山区，实行节节抵抗，妄图迟滞我们的前进。但是白匪的这个极糊涂的战略意图是没多大根据的，就连他的美国主子也认为直接出兵中国政治上是不可能的，海空军的优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同时白匪目前既无真正的防线，地盘一天天缩小，又无法消耗我绝对优势的主力军，而企图利用空间争取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只不过拖长几天时间罢了。
第二、白崇禧的本钱很小，主力最多只有三个军，能打的也不过只有五六个师而已。因为他本钱小，所以就不敢与我们决战，不敢与我们作真面目的战斗，不敢固守一地，不敢同我们硬拼，只要我们战役上对他形成包围，他就溜了。本钱小决定了他仅仅能打一些小巧狡诈的仗，所以今后像天津式的战斗可能性是很少了。反之，白匪假若真正摆开来同我们决战，那就阿弥陀佛欢迎之至！因为一消灭他的主力，我们就可一劳永逸了。
第三、正因为白匪的战略意图与本钱小的本质，决定了他只有利用我之弱点，发挥他战术上的某些长处，钻空子，搞小名堂，求得战术上的小胜，以巩固军心达其战略目的。所以我们必须认识，白匪在战术上的狡猾，搞小名堂，是由于被迫而为，并不是他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也并不是政治上战略上战役上有何优势，正因为他战略上战役上均处于劣势，故尽量想在战术上出主意，做文章，以补救其战略战役上的劣势及本钱小的基本缺点，所以战术上采取以进为退，以攻为守，积极，灵活，狡诈，机智，善于伏击，反击，袭击，与小部队出击。这种正规战又带着游击性的特点，加上白匪部队生长在南方，习惯于山地战，都是值得我们充分警惕的。
第四、但白匪部队在战术上亦存在着弱点，如怕包围迂回，怕砲火轰击，不敢近战，只要把退路一插断，用砲火一轰，再同他刺刀见红，他的部队就垮了。
总的来说，应当认识白匪的部队并不比蒋匪的主力强，因为他没有蒋匪五大主力全面，只不过善于山地作战的特长。加上政治上战略上白匪完全处于不利，所以在大的方面我们是不怕他，一定能够战胜他，消灭他，这是肯定了的。但在战术上，我们决不能小看他，而产生疏忽大意。这是因为我们大多数成员都是北方人（特别是干部），不熟悉南方地形，气候，不会作山地运动战，在部队装备上，训练上，也还没有很好与山地的环境结合起来，所以我们不能轻视他。这主要是由于我们本身尚存在着不少缺点，倒不是敌人有多么厉害。
二、改进战术消灭白匪军
自七月作战以来，野司对整个部队战术上，有三点批评：
第一点是：「骄傲轻敌」，这是由于我们过去在东北一直打胜仗，而且打的多是蒋匪主力，遂使一些部队骄傲起来了，好几个部队就是由于骄傲轻敌，而使部队受到捐失，吃了小亏，「兵骄必败」这是一句至理名言。骄傲轻敌的反面，就是过份的小心，畏首畏尾，产生怕敌的右倾倾向，这同样是错误的。
第二点是：「老一套，不学习」，攻坚战与大兵团的高度集中，在东北华北是完全适合当时敌人固守大城市的情况，但现在我们到了南方，如果还是老一套一成不变，把过去一些阵地战攻坚战的战法，仍然照样用到南方敌人相对分散和山地作战的情况下，这就不行了。有的部队在山地攻击时，也用攻城时的尖刀连办法，结果敌人未消灭，还躭误不少时间。这是最标本的例子。同时我们过去十年内战中许多宝贵的山地作战经验，反而又忘掉了。
第三点批评是：「打官僚主义仗」，有的指挥员不靠近先头部队，不调查情况，不明暸任务，随便下命令或交代任务不清楚，不具体去帮助下级指挥员，结果吃了亏。因此：
第一、我们改进战术的头一条任务，基本的关键在于学习，在于重新学习，在于学习山地运动战，从战术指挥，战斗动作，到技术动作都要重新学习。因为敌情、地形都和北方作战时不同了，譬如技术上，拿轻重火器的射击来说，就要学习超越射击，间隙射击，侧射、斜射。步兵投弹要练由上往下，由下往上投。指挥员对火力的组织，阵地的选择，都必须重新考虑，必须实行「火器分散，火力集中」之原则，以适应于山地作战。但我们重新学习并不是丢掉林司令员的基本的战术思想，而另学旁的一套，而是学习如何根据山地和白匪的具体情况，来灵活运用与贯彻林司令的战术思想。
第二、因此我们在战术指导思想上，仍然着重两条：「先稳后猛」与「胆大心细」。
1．「先稳后猛」。战略上我们搞根据地，联系群众，了解情况，站稳脚跟，事先形成战略包围，采取剥笋子的办法，孤立白匪，最后围歼，这是战略上的先稳后猛。而战役上，则是因为我们初到南方，对敌情、地形都不熟悉，不能够一下就猛起来。不能急于求胜，不要想一下就取得大胜，而要先从小的战斗中取得经验，再来搞大的。在具体的战役行动上，就是对敌人形成战役包围后，再发动进攻。战术动作上，同样也要这样。首先集中优势兵力、火器，打敌之一点，详细查明情况，形成一点两面，再向敌人突击，这样才能达到歼灭敌人的目的；否则就会打成击溃仗或对峙仗。此其一。
其次，『稳』应当理解为是主动的积极的。『稳』是为了猛，『稳』是造成猛的条件，不是为稳而稳，稳必须是要达到猛打猛冲消灭敌人的目的。前怕狼后怕虎，畏首畏尾，消极等待，犹豫不决，该进不进，失去战机，这不叫稳，这是假『稳』之名，而行临阵畏缩之实，这种『假稳』，我们应该坚决反对。
再次，稳是为了适合客观情况的变化而采取不同的具体的对策，如林司令的三种情况下三种不同的打法，这就叫稳。朱总司令曾说过的三条原则：『碰到什么地形打什么仗』，『遇到什么敌人打什么仗』，『有什么本钱打什么仗』，这都是根据情况来决定对策，这就叫做稳。相反，不适合情况主观主义的打仗，就叫做不稳，就必然会产生打莽撞仗，或者失去战机的结果。因之，必须认识稳就是为了要尽量利用我们的长处，去对付敌人的短处，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
2.「胆大心细」。胆大心粗是冒失鬼，胆小如鼠是怕死鬼，我们都不要，我们要做真正的英雄，就是要胆大心细。
（一）要敢于大胆的迂回包围，插断敌人退路，抓住敌人；尤其对战役起决定作用的独立作战部队首长更为重要，一定要大胆抓住敌人。林司令员所说的三种情况的三种打法，目前敌人固守一地的情况是减少了，而要退未退或正在退却的两种情况加多了，所以我们要大胆去包围迂回，插断敌人退路，首先是抓住敌人，才能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
（二）要敢于小部队独立作战；敢于插到敌中间去，不怕敌人的围攻与夹击。所谓小部队就是营以下各步兵分队，在山地作战时，往往派出担任翼侧警戒或箝制敌人，因此必须选择要点，利用所有兵力火器，确实扼止敌人，或利用地形向敌佯攻；而派出截断敌人退路之独立部队，到达目的地后，则须摆开阵势，占领要点，有依托的向敌进攻，敌若撤退则截击之，断其归路。敌若大力向我进攻或数路夹击时，则依托要点固守起来，待主力到后则围歼之。总之，须懂得在我向敌实行战役进攻时，我们一定处于优势，就是被围，只要能打他几个钟头，或半天，至多一天，主力一定会到，敌人一定会消灭的。甚至就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只要能达到战役的最高目的而与阵地共存亡，或一小部份壮烈牺牲，都是值得的，应该的，光荣的。
（三）但我们在战术动作上包括行军、宿营、侦察警戒、攻防……等则必须谨慎小心，仔细考虑，按原则办事，这才能实现胆大的意图；否则我们的胆大是空的，没有根据的，无实际内容作基础的。而白匪主要就是在这方面做文章，若我们这点搞好了，则白匪就更易消灭了。
第三，关于一般战术问题。
（1）首先要多路分进合击，形成大小包围，截断敌人退路，消灭敌人。这是根据我们的战术指导思想来的。因为敌人的特点是广泛利用山头，隘路，进行节节抵抗。要消灭敌人就必须实行包围迂回；实行包围迂回就必须多路前进，分进合击；正面只摆少数兵力，将主力置于敌之一翼侧或两翼侧，这样才能形成一点两面，断敌退路，达到全歼之目的。多路前进时两翼要快，正面要慢，才不致打草惊蛇，让敌人逃掉，或造成与敌人正面对峙的僵局。这一原则，从师、团、营、连、直到班排都要学会，无论攻击大小目标就是夺取一个火力点，都应采取这种办法。
（2）不怕走小路、爬山、钻树林，这是保证完成多路合击的重要条件。不这样就不能达到包围迂回与截断敌人之目的，因之要特别注意培养少数好的部队，专门练习爬山，钻树林；凡向敌进攻时，则以之实行轻装急袭，抢占要点。整个部队在山地作战中均应轻装。除规定的装备外，每一战士平均只能带三天粮食（两天生的一天熟的），半斤食盐。战斗时若强攻山头或与敌人对抢山头，或绕道先敌抢占要点断敌归路等等，则必须更加轻装，背包完全放下，以便执行任务。要点就是制高点与道路交叉点，在山地战中这是战局胜负决定的关键。谁占有要点，谁就可以取得胜利。因之，山地战中必须派出部队实行轻装急袭抢占要点，才能战胜敌人。
（3）要明了情况。特别是地形情况，师团须本身建立便衣班排；利用地方关系，游击队员，帮助我们进行侦察；甚至可利用金钱，利用三点会，哥老会等来取得情报。总之要用一切手段实行宽正面的，多层的搜索侦察，特别注意地形的侦察。除掉侦察机关外，各级干部凡到一地均必须亲自看地形，要先看地形，后作其它的事。在山地作战中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地形是不变的，敌情是常变的，而我们的干部战士，对南方地形十分生疏，不习惯，这就决定了我们更应特别注意此点。只要能按照地形来正确部署我们的兵力火器是不会出大岔子的。
对于所得情况，必须根据基本情况来分析判断，再下决心，才不会错。决不要因为小的情况发生而动摇了基本任务的执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特别是独立作战担任包围迂回的部队，在情况发生变化时，原则上是以小的部队控制要点，监视敌人，查明情况，向上级报告，而以主力去完成基本任务，这是很重要的。决不允许对所得情况不加分析判断，而迟延或放弃基本任务的执行，这就是完全错误的。
（4）指挥员靠前，火器靠前，以争取先机之利。要了解山地运动战的祕诀，谁先展开火器兵力，谁就胜利。所以战备行军时，干部必须靠前，一般的先头营的营长，应在加强排的后边；一个团走一路，团长要在加强连的后边。不光这样，而且在没有其他情况顾虑的情形下，二、三梯队的营长也应随团长一起行动，这样发生情况和情况变化时，都便于迅速和系统的了解，以及能当面详细交代任务，只要部队一到，就能马上展开。干部靠前，除争取先机之利外，还能帮助下层干部的指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错误，这就是反对打官僚主义仗的具体办法。野司要求我们在山地作战，要下一级指挥，就是这个精神，但干部向前决不是个人冒失，营团长只起个侦探作用而已，或因此而受到无谓的损失，那又是我们所应该反对的。
火器靠前，主要在于加强先头的营连，这样才能达到压垮敌人，抢占要点与掩护主力展开的任务，掩护、箝制、主攻、助攻……等，在事先将火器很好分配，这样一发生情况即能有秩序的迅速的展开。
（5）对付敌人的反击和伏击。对付敌人阵地反击的最好办法，就是二梯队与火器适时靠前。当一梯队占领敌人阵地后，应马上改造工事，准备固守；二梯队要马上靠近一梯队，准备担任突击；支援一梯队的火器，应马上占领阵地， 准备打敌人的反击部队；敌人如果反击，二梯队则从侧翼出击，配合一梯队消灭敌人反击部队。另一种情祝是敌人往往退出某一村镇数十里，而乘我立足未稳或警戒疏忽之际，实行反击，那我们只有事先特别注意搜索，警戒，占领阵地，做好工事以防敌袭。
防止敌人伏击的最好办法，就是我们追击时，要采用多路的平行追击，以打破他的伏击计划。但万一我们进了敌人的伏击圈时，则应集中力量打掉敌人一翼，这样其他两面敌人的侧翼，就完全暴露在我们的面前了。
（6）行军宿营防止敌人袭击的办法，主要在加强侦察警戒，侧敌行军时，在通敌的方向，要派出小部队，在平行道路上平行前进，以作翼侧警戒。如果没有平行道路时，可在通敌道路上，以梯队（团）为单位派出停止警戒，占领要点，掩护主力通过，其距离至少要在重机枪射程以外，待部队通过完毕，即随主力后跟进。除了停止警戒外，还要派出直接警戒，以防万一。另外，还可派出便衣，向通敌方向，侦察活动，以便及时了解情砚。现在我们最大的缺点就是对行军警戒，驻军警戒非常疏忽，甚至没有，今后宿营必须根据情况，派出一定的驻军警戒，大至一个营小至独立的军士哨，而且要做好工事，实行周围的防御。主力则须指定值班部队，指定紧急集合场，指定主要阵地，拟好战斗想定。机关部队都应编制起来，起码做到能够自衞，则敌人的袭击就无法实现了。
（7）协同动作。在山地战中要实行多路的分进合击，避免敌人各个击破，就必须搞好协同。要搞好协同最要紧的是很好了解地形，根据天候，计算里程，计算时间，以迂回包围敌人的部队为基准，来组织整个动作的协同，除此以外，在山地作战中要提倡自动协同，首先是积极完成自己当前任务，根据上级意图及作战计划实行机断专行。但决不允许打滑头仗，决定功劳的大小第一是完成任务，第二才是看缴获。积极完成自己当前的任务就是最好的协同。自己任务完成后，再主动的去援助友邻，那里有枪向，就往那里打。两个部队脱离上级指挥时，就要自行协商共同消灭敌人的计划，决不要机械等待命令，失去战机。因为山地战中，在战斗开始时，可由上级司令部调整协同，但在战斗过程中，尤其战斗后期，或追击时，就必须根据情况，强调自动协同。
（8）后勤工作。总的原则就是保持战力。这次行军，在湘江以东我们要采用旅次行军，先锻炼一下。过湘江后，再进入战备行军，各单位要很好组织这次行军，尤其部队各级组织的力量，特别要加强。管理要严格，要按级负责，确实知道每个干部每一个战士他脑子在想什么？他手在做什么？再不要像过去某些部队在困难情况下，组织就乱了，或失去作用，指战员相互找不着了，互相不通气了，那就糟了。至于供卫部门，行军中主要保证部队吃好，喝好，弄好粮站，带上咸盐，带上药品，讲求防病，少生病了就搞好收容工作。而弹药方面就部队自己携带的，已够打个把好仗了。所以首先要搞好部队给养卫生，救急药品等，弹药可暂时放在第二位，待敌人真正摆开与我们打上了，那时我们再把它摆在第一位，还不会迟。
三、最后几点要求
同志们！要认识到整个胜利是没有怀疑的，白崇禧将被我们消灭也是没有怀疑的。但完成消灭白匪这一具体任务，还有一定困难，还需要一定时间。要克服这些困难就需要费力，出汗，要改造和提高自己，不经过这样艰苦过程，不重新学习，不认真改造自己适合于新的环境和新的工作任务的需要，则很可能在全国肯定的胜利中，你自己会遭到局部或个别的挫败。所见最后要求同志们：
第一、必须下决心认真改造自己，带好我们的部队，搞好我们的工作，打好仗，坚决执行毛主席朱总司令要我们打到广西去，建立根据地的命令。要懂得建立根据地就是为了孤立白崇禧，消灭白崇禧。我们不是走到广西，而是要打到广西。打到那里就要与那里的群众建立密切的联系，以帮助群众大翻身。因此也就要学习当地风俗人情，了解各种情况，才能完成上述任务。
第二、从政治上在党内外要造成一种重新学习山地运动战的战术与技术的热烈空气；造成群众性的广泛舆论；要从政治工作方面来保证这一工作的完成。没有这个保证，部队就要吃亏。过去我们在东北要在严寒的冬天，大兵团高度集中打运动战，开始战士们怕冷怕走路；以后攻坚战要搞爆破也有不少顾虑；但由于政治工作的保证，和思想上的搞通，这些困难都克服了。今后我们在南方的山地作战中，所遇到新的困难，也需要从政治上来说明重新学习的重要，动员所有干部战士热烈的，紧张的，坚决克服这些困难，以最后消灭敌人。
第三、发挥高度的作战积极性，不畏难，不苟安，保持光荣，创造光荣，争取最后消灭白崇禧解放全中国。凡是消极苟安的思想，本身总想讨点便宜，但客观结果则往往愈想讨便宜愈吃亏，不好好学战术，一上战场则定会吃敌的亏。打不好仗，上级与群众都会不满意，则自己也会吃亏。只有下一番苦工夫，努力学习，发挥高度的战斗积极性，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完成任务，则不但对革命有利，就是自己个人也胜利了。因此希望大家在最后解放全中国的战斗中，在消灭白崇禧的战斗中，积极努力，创造部队的光荣，创造个人的光荣。
——完
原载：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司令部、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中军区司令部编印：《对内刊物：作战经验》第四号，1949年12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