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故事 （二）

（二）

也是后来从小海关的信里， 才晓得他弟弟老往我们家送东西，是一直感激我老妈成年累月一直记得，把他们学校里的升学材料和复习提纲寄给他。
我妈的学校，在市里的升学和高考有着标杆的地位。他们学校油印的复习材料，曾一度成为上海滩很抢手的东西,有一段时间甚至发展到教职员工需要付费才能多拿材料。我爸妈学生多交友广， 又热心爱管闲事，所以他们那些年花钱花时间送出去的复习材料，多到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有多少人在受益。我妈是受了小海关的托付，一心一意要帮她弟弟家的小孩升到好的学校考到好的专业，然而象小海关弟弟那样相信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也并不是多数。
这样过了好多年，不记得小海关的外甥考到哪里去了，反而小海关的儿子，倒是听说考到上海某个顶尖的大学来读书了。 不过二三年功夫， 又听说那个儿子考取了李正道的卡斯比亚。出国前夕估计是他父母关照的，专程来我们家礼节性拜访。

其实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在上高中了，对聪明绝顶的男生已经很感兴趣并且顶礼膜拜了。 可是我的老爸老妈相当保守，可能是相信男女授受不亲吧，小海关的儿子到我们家来坐了一下午， 我爸妈非但没有引荐我们认识，相反有意识地把我关在房间里读书。老实坦白，我好像是假装找什么东西，才借故跑进他们讲话的房间，偷偷瞄到了一眼那个当时大人们嘴里争相传颂的天之骄子，其实也就是笑迷迷很斯文彬彬有礼的一个大男生而已。
八八年还是八九年，小海关一家来上海探亲。爸妈出面召集了大学里的同学，在我们家里聚餐。我对那一次大人们的聚会还有很清晰的记忆，在一个夏日午后，并不太炎热，那个时候好象还没有什么可口可乐，他们喝的是正广和的汽水和桔子水，也喝大瓶的力波啤酒，桌上待客的是熟食店里卖的方腿红肠。那天爸妈和他们的同学们都很轻松，相互间叫着读书时的绰号，还一起用俄文唱柯秋莎和红莓花开。小海关的女儿也跟着一起来， 她皮肤黑黑亮亮的，在我们家窜进窜出的，很漂亮也很活泼。我们俩个小姑娘躲在小房间里讲悄悄话。她在青岛的大学里，读着一门无足轻重的学科，还没毕业去呢， 去美国的手续就已经开始在办理了。再仔细问到具体的步骤，她就开始糊里糊涂： “反正都是我哥在办，去了美国以后也是投靠我哥的”，小海关的女儿简单快乐很好相处。
九零年代我出国以后，老爸老妈也开始相继退休。退休之后爸妈的时间宽裕了很多，打电话回去，常常会听到他们今天在这里聚会明天去那里碰头。大学里的同学，有一个当时还在中国驻俄罗斯的领事馆里没有退休，他们一班同学于是还组团访问了解体之后的俄国。 
小海关的儿子，听说娶了美国老婆，养了混血的孙子。＂小海关照片随身带的，拿给我们看孙子的照片，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了。。。她那个孙子好看得来，象洋囡囡一样。。。＂ 妈妈电话里常常会跟我聊一些家长里短。小海关的儿子，不久又听说做了美国某大银行亚太地区的首席执行长官，携家带口地常驻香港。
又是这样年复一年， 就到了2004年的圣诞节。
那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香港时间上午八点五十八分五十五秒，位于印度洋板块与亚洲板块的交界处的安达曼海，发生了里氏9.3级的大地震，地震引发的海啸，高达十几米，波及波斯湾和非洲东岸。印度洋沿海地区的遇难人数，达到了二十九万二千二百零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