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帕安 -- 逆流萨尔温江
从毛淡棉到帕安的国营船已经取消,我住的Breeze GH代理私家船公司,每张船票售价6000基,加1000基的旅馆接人。一位德国小伙子悄悄告诉我,不远处街边一个台球屋卖的船票只要4000基,旅馆pick-up也只需500基,呵呵,那当然去买便宜票喽。
台球房外面的船票广告。
这里吐槽一下Breeze GH,名声很大,在毛淡棉从业较早,为Lonely Planet所推荐,但实在是不咋的!房间里没电视,没WIFI,洗澡水基本不热,浴室满地虫子,早餐差劲,还要25美金/晚!我第二天就搬去了另一家Sandalwood Hotel,稍贵些,但性价比好太多了。后面街上一家cinderella Hotel客满,那家应该是最好的。这里提醒一下,我临行前就有朋友建言,在缅甸宁可多花几块钱住当地好一些的Hotel,也不要住一些乱要价的GH,性价比太划不来了。
小船是这样的。在经历了顺流伊洛瓦底之后,这次乘坐小船逆流萨尔温江,感觉有些不一样,不过我也没有上次那么激动了。这次的船上都是游客,不似上次从杰沙到曼德勒,船上都是当地人。
船开出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问题。船老大的解释是载人太多,小船不断进水,哈,后面座位上的几个伙计在不停地从船舱向外舀水,估计快坚持不住了。少顷,他们截下来另一艘较大的船,我和另一位游客被送上大船。我被选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只有一个背包,就放在行李堆的最上面,比较好提取吧,呵呵。我还替小船里剩下的游客们祈祷了一下。
这是大船,我被安置在了船老大的二层顶棚舱里,视野极好,超级豪华加座啊。哈
两岸的风光是这样的。
船老大是孟族人,名叫Nai,39岁,有4个孩子。我递给他两块薄荷糖,他拿出槟榔让我尝尝。这是我第一次在缅甸尝试槟榔,很担心咀嚼之后会留下当地人那样的血盆大口。
接近帕安时。
我去帕安本想看看柯大溥(被贾德森牧师劝化的第一个克伦人)的“兄弟们”追随基督的场景。然而,除了那里秀美的风光和质朴的人们,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却是漫山遍野的佛塔。我入住的旅馆房间阳台上,正对着克伦人的圣山 —— 醉咖宾山(Mountain Zwegabin),那座山的山顶曾经是当地人祭拜原始鬼神的地方,现在也被一座规模宏大的佛寺所占据。
旅馆房后的圣山。正好赶上一场暴雨,远处的圣山更显得神秘。
帕安城里的佛教寺庙随处可见,在市中心还可以看到几座印度穆斯林的清真寺,而唯一的一所基督教堂却坐落在城东南挺远的郊区。当地的克伦人告诉我,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信仰佛教,信仰基督教的人只占极少数。
清真寺与佛寺交相辉映。
关于改宗基督教的克伦族人数,缅甸的说法和基督教会的统计有很大的出入。缅甸官方的数据是15%的克伦人信仰基督教,而教会自己的宣传册上却说比例高达40%。
1853年,另一位美国传教士梅森(Francis Mason)在贾德森缅文《圣经》的基础上,完成了克伦文《圣经》的翻译工作,到了今天,即使按照15%的比例来算,克伦人中至少也有100万的基督教徒了。
街头的三轮车夫。
二战期间,很多克伦人加入了英军,与亲日的缅族军队展开过正面交锋。缅族人一怒之下,曾经在追随日军的进军途中路过克伦人村寨时大开杀戒,杀害了不少无辜的克伦村民,一度使两个民族的对立达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后来,还是缅军的日本指挥官出面调停,才使得事态没有进一步加剧,但互相仇视的种子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彼此的心中。(为日军带路的昂山将军曾因为亲手杀死反日的本国人,在战后被告上法庭,当时的英国人意识到只有昂山才能稳住缅甸独立前的混乱局面,就将此事压下,息事宁人了。)
帕安街头。
战争结束后,克伦族被排斥在旨在各民族团结一致、寻求共同独立的《彬龙协议》之外,这使得克伦人更加气愤。而当克伦人找到英国政府寻求帮助时,曾经同一战壕的“兄弟”却对克伦人的要求漠然处之,躲躲闪闪。克伦人只好自己做主,率先提出要求自治的主张,先发制人。
缅甸独立前夕,1947年2月,克伦民族联盟在仰光召开大会,700多位代表克伦各支派、各村镇的委员们都赶来参加了。会上通过了一些向英国殖民政府提出的要求,包括在独立后的国会中增加25%的克伦人席位,克伦自治邦的划分要有一段海岸线,军队中要有专门克伦人的部队。在一直没有得到政府的任何回应后,克伦民族联盟主席苏巴乌基愤而从政府内阁中“交通及通讯”部长的位置上辞了职。
江堤老树。
缅甸独立后不久,克伦人继续向联邦政府要求扩大自治邦的领土,他们希望得到的不仅是现有版图上克伦邦的一块地区,还要求将克伦人比较聚集的其他几个区域,包括伊勒瓦底区、丹那沙林区、汉沙瓦底区等一并划归克伦邦。他们还给这一整块地区取了一个克伦族的名字:考都雷(Kawthoolei),意为“富饶幸福的土地”。他们的要求自然遭到了缅甸政府的拒绝,克伦人也被斥为“英国的傀儡”,“缅族的敌人”。
江边寺庙。
1948年2月,缅甸全国40万克伦人举行和平示威,他们提出了四大口号:立即承认“考都雷”的版图;请用行动表达民族平等;反对种族冲突;反对内战。
1949年1月,缅甸政府突然宣布撤掉了军队总指挥、克伦族人史密顿(Smith Dun)将军的职务,而由他原来的副手奈温接替,这直接导致了克伦阵营揭竿而起,组成了克伦民族自卫组织,与缅甸政府军展开激战。克伦军一路杀到首都仰光的郊区,政府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著名的永盛一役,就打了112天。
萨尔温江落日
虽然克伦军的起义最终被镇压了下去,但此后的几十年中,“克伦族解放军”一直是缅甸各少数民族对抗政府军的主要力量。
60年代以后的军政府时期,克伦人的耕地、农场都被无偿“收归国有”,粮食被官价强行统购统售,克伦族的学校受到粗暴破坏,克伦人不被允许用自己的语言文字学习,不可以有克伦文的书报杂志。大量克伦人流亡到泰国,并在那里建立了各种民权组织,向全世界控诉军政府灭绝种族、全盘缅化的暴行。如果你看过电影《第一滴血4》(Rambo 4),史泰龙从泰北进入克伦邦境内帮助克伦人、缅甸政府军枪杀克伦百姓,等等,说的就是这段历史。
孩子们的笑脸
由于缅甸军政府的强力镇压,以及众多不堪忍受常年战争的克伦人逃出边境,克伦族解放军的人数逐年缩减,到2006年,其兵力已不足4000人,而对手是号称40万之众的缅甸国防军。此后,克伦人的军事对抗逐渐转入消极,终于在2012年,克伦民族联盟与吴登盛的文官政府在帕安签署了停火协议。
寺庙的窗口。
我在泰国美索见到了很多缅甸克伦人,那里有全世界最大的难民营,就是收留克伦难民的。我曾和一位克伦老人聊天,他就直言不讳地表示,英国统治缅甸的时期是克伦族人日子最好过的时期。我问他,那为什么还有克伦人站出来反对英国殖民呢?
这位40多年前逃出缅甸的克伦难民一拍大腿:“他们胡涂啊!当然,英国人也有傲慢的时候,但他们的殖民制度比缅族的野蛮封建制度要好多了。英国人虽然高高在上,但是,他们不论是对缅族人还是非缅族人,至少还都当人来看待,我们的孩子可以上学,我们的风俗传统可以保留,对我们克伦人来说,那段时期比历史上任何一段缅族统治的时期都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