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世鸿倦极而眠,不久便呼声大作。
心怡却久久无法入睡,孤独,忧虑和恐惧不时地袭击着她,令她感觉好像身处灰蒙蒙的荒漠,内心无比空虚。身边世鸿的呼噜声不时地刺激耳膜,把她从激烈的情绪中拉回来。可能是因为太劳累之故,他的呼噜声似乎比过去更响亮了,尽管他那不算严重的呼噜曾让她烦躁失眠,在今晚却是一种神奇的安慰,让她感觉没有那么孤独。听着他无忧无虑似地甜香入梦,也令她心生羡慕。
有这么一本书,叫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女孩海伦说:假如她有三天的光明,她要到郊外去,亲身感受大自然的清新、大地母亲的温暖,看看天有多蓝、云有多白,大自然里的动物,花草树木到底长什么样子。在草地上翻滚,感受小草的柔嫩。她要好好去看人,看她的爸爸妈妈,她最亲爱的老师,还有周围的人,她要早早起来看日出,感受太阳的光,热和美丽。。。
我比她幸运得多,我肯定不止还有三天的光明。更重要的是,我有真正需要我的人,我有欢欢乐乐。想到欢欢乐乐,她的心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便悄悄爬起身去他们的房间,逐一为他们掖好被子,又依恋地轻抚着孩子的稚嫩的面颊,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发誓:妈妈绝对不会倒下,即使真的中了招,要受很多苦,不死也脱几层皮,也一定会坚强。。。今后要每天都给你们很多的爱,妈妈会让你们用自己的方式成长,一定不再要求你们什么,只要你们健康成长就好。
她记起一首猫王的歌:
The book of life is brief
And once a page is read
All but love is dead
This is my belief
那首歌分明还有更多动人的歌词,她记得当年喜欢它,是因为关于阴影和夜晚的哀叹无比忧伤,但现在却只有这几句鲜明地突显出来。万般皆消亡,只有爱留存。假如她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最可怕的苦难,这苦难就是为了让她顿悟这个道理而出现的吗?
辗转反侧间,她做了一个朦胧的梦:梦见一条头脑巨大双眼突出的怪物,凶猛地游行在很多温顺的形如蝌蚪的小动物间,残忍地吞噬它们。很快,那头怪物不断膨大,最后它的身体变成巨大的肿瘤。怪物转过头,她发现原来那原来就是自己。
第二天她头痛欲裂地上班去,一打开电脑,竟然罕见地看到平日她魂牵梦绕的那个“他”出现在YM上,并发来一条私信:“你好吗?为什么没回我的Email?”
她忙去查信,发现他发了一条短信:
“I found a very good book named ‘A New Earth’, please let me know if you like it. ”
于是她在YM回道:
“对不起,我昨晚没查。”
“你有空就读读那本书吧,我觉得不错。”
“ok, thanks.”
“你怎么啦?有事吗?”也许因为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兴致,他又问。
“你为什么突然发信给我?”她忍不住问。以前,从来都是她去信的,他是典型的“三不”:不主动,不鼓励,不拒绝。
“只是觉得想推荐那本书给你。怎么啦?你不喜欢我这么做?”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以前从不主动给我发信。”她写道,突然觉得自己真可怜。
“呵呵。”
“问你个问题:如果你知道自己可能得了绝症,你会怎么做?”
“可能?那就确疹再说。你为什么问这个?”
“确诊之后呢”
“确诊了的话,就判断最糟糕的状况,找到应对的方法,然后一步步去做就行了。只要能对付最糟糕的状况,其他的就不在话下。”
没错,他总是那么聪明,冷静,有条理,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那么依赖和迷恋他。但是,即使是在想像中,他也并没有真的把“绝症”的情况考虑进去。生命对于他,是一段可以自己控制和执行的程序吧。 她冷淡地想。打了“谢谢”两个字,便退出并关闭了YM。
他那股让她魂牵梦绕地迷恋的魔力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万般皆消亡,只有爱留存。这两句话在心头响起,欢欢乐乐和世鸿的面容也浮现出来。“我准备好了,能面对最糟糕的判决。”她想,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聚精会神地开始工作,去排遣等待判决的那一段难熬的时间。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