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激动地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朝流水声处跌跌撞撞奔去。果然看见有孱孱流水从高处流下,伸手去接,是热乎乎的温泉。他欣喜若狂地溯源而上,看到一洼大水池,直径不下十米,从微弱的电筒光可以看见水面热气腾腾。
他扔下背包,三下五除二迅速去掉身上的衣服,跳进水池里。热乎乎的温泉一下子拥抱住他,这才感觉原本已经麻木的身体又活转了过来。泉池没有肮脏的淤泥,而是坚硬的岩石,真是天造地设的洁净瑶池。他闭上眼睛,细细享受全身暖洋洋软绵绵的舒适感。四周是如此的宁静,温泉向下流动的水声,使得黑暗中的宁静更加纯粹。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没有任何别的噪音。良久,他才想到了那只盘羊。它也一定很累了,它的蹄子上还有伤,应该也进来好好泡洗一下,之后,要是能抱着它入睡,一定很暖和很舒服。。。
但是,空气中没有任何声息,它到哪里去了呢?他迅速地从水中爬出来,披上衣服,拧亮电筒四处查找,可是到处都没有它的踪影。
都怪自己,听到温泉水声就高兴得昏了头,置之不顾,实在是对不起它。。。不过,也许它真的是只神羊呢,把我送到这里,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忐忑不安地裹着睡袋在温泉池边睡了长长一觉。醒来之后,四周也还是漆黑一团。可见这山洞是深入山腹,不辩昼夜的。他感到饥肠辘辘,便随便吃了一盒火腿罐头。稍息之后又恋恋不舍地跳进温泉中浸泡了好久,才决心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没有了盘羊,行走便很有点举步维艰。他打着手电筒走了好久,感觉 空气越来越冷,而且石洞不再那么漆黑,似乎有微风从某个地方吹了进来。快到另一个出口了!
果然不久便有强烈的冷风吹了进来,并且光亮越来越强。玉儿狂喜之下朝洞口奔去。接近出口时,闻到了凛冽的空气中有腐木的味道。洞口颇为狭小,仅可容身而已。
他手脚并用勉强爬了出来,抬头一看,却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石洞从一棵千年老松的根部延伸进去,四周被纵横交错的树根缠绕,如果不留意,根本不可能看得见洞口。而树干十分粗大,估计要5、6个成人才能合抱之。枝干高耸入云,而枝桠如巨伞撑开,并密集地与四周的巨松交缠,挡住了厚厚的冰雪,因此地上依然比较干燥。
又回到了丛林中了。这意味着,山洞是从上而下的,那就是说,现在离山顶更远了。他内心涌起了苦涩的失望,旋即又想:还好有了这个半山腰里的山洞,这就有了栖息之地,接下来想办法登山就行了,关键是必须记住这个洞口。他四处张望,却发现在密不透风的森林里很难找到特殊的标志。正彷惶时,从朝向山顶的方向传来咩的一声,像是盘羊的叫声,便朝声音方向爬上去。
只爬了一会儿,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原来已经到了丛林的尽头。再往上即是光秃秃的岩石,大半都被冰雪覆盖着,在晨曦辉映下,茫茫白雪耀眼欲眩。玉儿努力站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四处张望------突然发现右前方的丛林边的雪地上,卧着那只盘羊。它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羊和人都脸朝他望来。他们的身边有一间盘石依树建起来的小木屋,远远看去只是稍微有点木屋顶轮廓而已,与树木,山石和冰雪合成一体,一点也不突兀。
羊、人、木、屋、雪、石、山,俨然一幅浑然天成的寒山隐士图。
“嗨~~~”他兴奋地大叫着朝盘羊和隐士跑去。虽然一天之内在拇指山上经历了这么多奇迹,这新的惊喜还是使他再次欣喜若狂。
男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形高大,面容清俊,戴着厚厚的眼镜,身上残旧的茶色大衣和脚上厚重的咖啡色登山鞋看起来都风尘仆仆的,发出疲惫的气息。如果说是个隐士的话,又太沉郁了些,没有多少飘逸的气质。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随即笑了。玉儿觉得男人看起来很亲切,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西北男人的样子:魁梧,结实,坚毅,忍辱负重,就像这山上的岩石一样刚硬可靠。这么风尘仆仆的,如果换上马甲,还真像个兵马俑呢!“哈哈,你的形容太妙了!可以收入汇言录了!我肯定没齿难忘啊!”他想像着母亲喜悦的笑声,她听到新鲜优美的比喻,或者新奇睿智的话语,总会如获至宝般地欣喜。不过这个男人的样子,即使是在秦朝,也应该是个文官而不是武士。
“你就是帮我的大头羊包扎伤口的人吧?它从我这儿消失好几天了,你是怎么找到它的?”男人摸摸盘羊的头,问。
“你的大头羊?它是你的?我还以为是只神羊呢!它踩到铁钉受伤了,在滑雪道另一边。还好我碰到了它,是它救了我啊。它把我送进那个山洞的温泉边过夜,不然我恐怕早就冻死了。它真的是你养的?”玉儿在盘羊身边蹲下来,温柔地摸着它的扎着绷带的蹄子,说:“谢谢你,神羊,你真的救了我的命呢!今天好点儿了吗?”
“它是我接生的,就在你住过的那个山洞里。”男人用手抚摸着盘羊的毛发,又转向身后的木屋,说:“六岁了,跟这木屋一样。”
“难道说,这木屋也是你搭起来的?”玉儿这才留心看那小木屋。只见它紧靠着几棵参天大树,半边身子凹进树丛中,另外一半怯生生地探出来,看起来是天造地设浑然天成似的。“真好,仙境入凡间呀。”他又补充了一句,随即觉得自己的形容很枯燥无味。假如母亲在这里的话,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欢欣鼓舞诗情洋溢呢!想到母亲,他的心沉了一下。从他的角度望上去,只见怪石高悬,冰雪遍地,山顶却渺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