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70年代中期北方一个工业省会。就像高行健说过的,小时候的记忆,就有点像做梦。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有着令人生畏的军绿色大卡车,解放军人荷枪实弹像现在衣服店橱窗里的假人似地站立着,整齐划一、面无表情地排列在大卡车上,几位军人架着被五花大绑的犯人们站在前端,犯人们颈项上各自挂着白色黑字或是红字的大牌子,上面打着个大大的“X”字,高音喇叭一路义正言辞地宣读着各种罪行,反复的游街,最后声势浩大地奔赴刑场。
当时,常听老人们现场说法:“不可以做坏事呀!”幼小的心灵深处备受震撼。这也是一种深刻的教育方式吧,尽管,恐怖的气氛浓重了些。
后来,我上初中,加入了什么“文学报”,有幸认识一位“诗人”。诗人长得有点粗壮,黝黑粗糙的皮肤,乱蓬蓬的头发。他自我介绍说,他以前是专门执行“枪决”的。又说,旧社会人们管他这行叫“刿子手”。
我们这些祖国的花骨朵们一听,都不由地正襟危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他似乎习惯了人们惊异的眼神,无所谓似的搔搔茅草似的头。当时,我有点担心他头上有虱子,但是后一转念,这么伟大的诗人头上怎么会有虱子呢?
也许,那种宰杀生命的勇气积累多了,一定有很多诗赋可以被激发出来吧,这个想法让我有点瑟瑟发抖。诗人又淡然地说起,他如何去探望一位年轻女死囚稚幼的女儿。我记得他还朗读了一首“咖啡壶”的小诗,他给我的印象是,诗的字里行间总有一种冲动匍匐着,而且他总喜欢“物化”一些情感和事物,是否包括人、和人的头呢?我就无从揣度了。
似乎跑题了。应该说“强奸”这个招人眼球的话题的。
鲁敏是我喜爱的一位女作家,她在一部作品里,描述了文革结束时期,一桩所谓的真实的强奸案。
他19岁,某艺术大学的大学生。在那个对政治和社会安定很关注的年代,异想天开地想开个圣诞节PARTY。邀请男生、女生们来跳舞。昏暗的房间,点上蜡烛,开上大喇叭的舞曲,共同喧闹一番,挥洒一些青春的活力。在那个年代,这个点子可是很稀奇。
PARTY 终于开了起来,但是惊动了居委会的大妈前来视察,大妈巡视一番,似乎又平安无事地笑笑,走了。
PARTY 上,有个女孩,17岁,是众所周知的有些叛逆的“问题”女生。
罪案就这样发生了。
他喜欢上外表出众的这位女生。女生似乎对他也有意。男生经常临摹西洋人体油画,于是,他坐在沙发上,画了一张女生的素描。他认为女生很美,有点西洋女的味道,所以胸前突出的地方像长了两颗硕大的水蜜桃一样有点不合比例。女生一把夺过忸怩的男生手里的草图,谁知道,她很喜欢这幅素描。
女生借口喊胃痛,把男生引入半掩的厨房间。黑暗里,两颗年轻不羁的心灵撞击出了火花,犯罪的气氛就如此这般的浓郁了起来,两人渐渐缠绵。最后,令男生忐忑不安的是,女生把他的手带入了“桃花源”,男生颇有些惊讶,但是经不住这种令人晕眩的诱惑,手指探进去,却感到粘粘的流质粘上了手指。罪案就发生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两人都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男生刚把自己带血的手指惊讶地展示在自己瞪大的双眼前。厨房间的门猛地被撞开了。几位警察闯了进来。他们按到了女生,当场“捉奸”。于是,犯罪的现场得以第一手地保留了下来。
男生,19岁、大学生,供认他犯了“强奸”罪。因为,他自认为,他使得一个女孩成了一位女人。这不是强奸是什么呢?他认为自己犯罪了。因为供认不讳,一个星期内,他被游街示众、押赴刑场、处以枪决。
女生,17岁,她被按到在地,几位女警察在她赤裸的下身前收集“证据”,旁边的男警察在视察现场。后来,她被移至医院,进行反复的妇科检查,进一步“收集”证据。之后,她怀揣着“处女膜破裂”的诊断书,踉跄地回到了家。女生几乎快疯了。
男生死了,是个罪犯。犯的是“强奸”罪。
他的父母亲,是某大学的教授,老两口绝望了。他的父亲,很多年以后才得知,因为公安局要执行上面下达的任务,每个月要完成定额,捉拿多少个“破坏社会治安的分子”,虽然这个案件,证据不是很充足,但,谁让年轻人“招供”了?
再说女生。她的行径有些匪夷所思般的过火。原来,她出生在一个问题家庭。她的母亲是位常年在外演出的舞蹈演员。女孩整年单独与继父、一位正直的军人生活在一起。女生暗恋上了自己的继父。青春期的少女,心头的悸动实在是按捺不住。可是军人出生的继父,虽然也跟少女意笃情深,但是,他始终保持着一条界线。女生就揣测,也许当她不是个“女孩”了,继父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于是,她上演了这场闹剧。
女生自那以后,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这使得她成年后,离婚、独居,因为,她无法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
小说中还提到了死去的年轻人的父母亲,后来又怀孕,40多岁了,生了一个女孩。女孩16岁的时候,参加电视台举办的歌唱比赛,并出去参加巡回演出。回家后,老夫妻两个在她的行囊里发现了避孕套。两位老人急得要去报警。老人们不禁嗟叹,现在又是个什么世道?
现代社会了,又有谁还会记得那位枉死的冤魂?那位刚刚在生命初露朝晖,就被中道腰斩的年青俊杰?美好的生命就如一缕青烟般消散,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