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山远阔,山河悠》17

没啥可说的,大家都来看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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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凉风冉冉,残月垂东穹。

 

二板桥巷口的一处白墙乌瓦朱漆门大院仍门洞尽开,上夜的四名仆役在门廊下聚成一堆,或跺着脚或闲扯两句驱散着瞌睡。大门两旁高挂的油纸灯笼上,孙府二字在摇曳的烛光映衬下,忽明忽暗。

 

大院第二进宅子的东厢房内灯火通明,不大的房间内站了有十多个丫环,或是端面盆,或是托漱盂,或是拿药箱,一个个屏息静气,二十多只眼睛齐望向房间东首,坐在一张楠木雕花大床前的两人。其中一人约莫年有七十,须发皆白,着粗布青衫,微侧着头正给床上躺着的人号脉。另一人是坐在老者对面的中年贵妇,遍身绫罗,珠翠插头,她一会儿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一会儿瞧瞧问诊的老者,富态的团团脸上是形容不尽的担心和忧愁。

 

过得片刻,号脉的老者放下手,对中年贵妇道:“敢问孙夫人,令公子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有心痛,以及突然呼吸困难或急促的病症?”

 

孙夫人一脸紧张道:“小犬从一、两岁上就开始有这些症状,这些年来多有复发,有时轻有时重。也请过医生瞧过,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无法根治,只能靠平时注意保养,忌大喜大悲。现在家常服的是信义堂的孙大夫开的复脉汤。”

 

老者点了点头道:“令公子是先天心脉阴阳失调,寒凝气滞,气血不通所以会有心痛,呼吸不畅的症状。孙大夫开的这个方子倒是对症下药。”

 

孙夫人急道:“小犬平时发病,都只是痛过一阵,喝过复脉汤后便会慢慢恢复,为何这次灌过复脉汤后,仍一直昏迷不醒?冯神医,你实话跟我说了吧,该不是我儿子他,他该不是 她话未说完,便眼圈泛红,忙拿出帕子来拭泪。

 

冯神医道:“孙夫人不必担心,令公子这次是心脉郁结,才导致昏厥不醒。老朽估摸着是受了大的刺激,心绪起伏过大所致。虽看着凶险,但救治及时仍无甚大碍,只要用针疏通了心脉,就可恢复。”

 

冯神医向旁边站着的一丫环示意,丫环手提药箱趋步向前。冯神医拉开三层药箱的第二层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排的银针。他随手拈出五支,就着近旁捧烛台的丫环手中的烛火炙烤了一下。另边厢,两个丫环已经熟练地把躺在床上的孙友琪的内衣解开,冯神医捏着银针,看准了穴位,一针一针稳稳扎了下去。

 

孙夫人看到药箱内一排明晃晃的银针,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偏过头不敢看冯神医下针。她闭上眼睛不住地在心里念佛号,希翼满天神佛能保佑今天请的这第三位大夫,真能如传说中的那样一针定生死,治好儿子的病。

 

过了半晌,冯神医一边开始收针一边道:“不出半个时辰,令公子就可醒转过来,到时候再喂他服下我开的一帖温润通气的回神汤,就可痊愈了。不过令公子这病是天生的心脉不调,很难根绝,往后还是得小心保养为上,忌情绪起伏太大。”

 

孙夫人听言自然千恩万谢。立时旁边就有丫头准备好了纸墨,冯神医下笔写好方子后,孙夫人马上差人拿着方子去抓药来煎,然后率领着婆子丫环一大堆人,亲自把冯神医一路送至大门口。

 

待一帮人逶迤再转回到东厢房,就听到留在房中伺候的丫环喊三少爷醒了。孙夫人慌忙走至床前,看到孙友琪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皮,嘴里咕噜咕噜地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她心中一喜,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菩萨保佑,我的儿阿,你总算醒过来了,可吓死为娘了。如果你有个好歹,可让为娘怎么过阿。”

 

随身服侍的一名丫环忙道:“夫人,三少爷吉人自有天象,连号称纵有百金也难请到的冯神医都出诊来为三少爷医治,可不就是老天保佑,三少爷福大命大吗。现在三少爷醒过来了,这可是喜事阿,夫人倒怎么哭起来了呢?要是待会儿让三少爷看到,又该笑话夫人了。”

 

周围的丫环也纷纷说着吉祥话来劝慰,孙夫人拭着眼泪,转涕为笑道:“瞧瞧我,当真是老糊涂了,这伤心哭,高兴了倒也哭起来了。”

 

她望了眼孙友琪,后者还是一副欲醒非醒的样子,便替他掖了掖被角,顺势坐在床沿边,然后转头冲之前那说话的随侍丫环道:“穗香,你去看看冯神医开的药可煎好没有?”

 

穗香答应着退了出去,孙夫人扫了一眼房间里插蜡烛似的杵着的很多下人,不免觉得人多气闷。想着现在孙友琪病情好转,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服侍,便将其它房里的丫环都打发了下去,接着又吩咐小丫环在熏炉里多放了些香饼去去病味。一切指挥停当后,她正寻思着是否该备下碗燕窝粥或是鸡汤面什么的,等待会儿孙友琪醒过来好垫垫肚子,突然床上的孙友琪大声道:“我待你是真心实意的,并没有半分虚假,为何你不信我,我是真心喜欢

 

丫环们面面相觑,个个敛着眼帘,假装没有听见。孙夫人也被唬了一跳,心想莫不是魇到了,忙摇着孙友琪道:“友琪,友琪,我的儿,你快醒过来。”

 

孙友琪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孙夫人有点恍惚道:“咦,娘,你怎么在这里,哎,我,我这是在哪阿?”

孙夫人一颗悬着的心定了下来道:“你难道忘了自己心疾复发,被人送回来的吗?这次可吓死为娘了,下次再也不许你去外面胡闹了,好好待家里跟崔先生念书。”

 

孙友琪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乖觉的丫头在他背后塞了一靠垫,他靠着想了一会儿道:“嘿,我就记得和修文他们在瑞安客栈里,遇到几个外乡人,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孙夫人轻哼了一声道:“就猜到是修文勾着你出去鬼混的,这次我可不会轻饶了他,定要亲自去吴府讨个公道。”

 

“娘,这你就没有意思了,我这病多年没有发作,修文又怎么会知道呢。” 孙友琪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两眼放光道,“对了娘,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个人

 

他话刚说到一半,守在房外的丫环忽然道:“老爷和二少爷来了。”

 

孙惟宇和次子孙友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孙夫人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迎上前道:“老爷,那冯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几针扎下去,友琪就醒过来了。幸好这次能请到冯神医,要不然可不知道后果怎样。”

 

孙惟宇沉着脸不答话,身后的孙友健先向孙夫人行了一礼,复又朝床上的孙友琪道:“三弟真是好运气,这次要不是父亲的一位好友与冯神医有些渊源,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请得动他老人家呢。对了,三弟现在感觉如何?可全好了?”

 

孙友琪跪在床上,低头冲孙惟宇和孙友健行了一礼道:“烦劳父亲和二哥挂念,现在感觉好多了,胸也不闷了,估计明天就全好了。”

 

孙惟宇突然怒道:“治好了你个小畜牲,也是出去给我丢脸,还不如一了百了,就当我从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孙友琪依旧跪在床上,垂头道:“儿子不孝,令父亲蒙羞了。”

 

孙夫人忙道:“孩子这病刚见好,经不住吓,冯神医说了友琪这病最忌大喜大悲。他淘气,做错事情,老爷你好好说他不行吗?这样骂他,万一再吓出个好歹来,老爷你干脆连我一起也了结了吧。” 说到后面,孙夫人又不禁悲意上涌,拿着帕子抹眼泪儿。

 

孙友健也劝道:“父亲,三弟这次也吃了不少的苦,况且这闯出的祸也不能全怪三弟阿。”

 

孙惟宇按耐住怒火道:“就算这次不是他惹出来的祸事,往日作下的浑事还少吗?我们孙家的脸面早就给这个孽障给丢尽了,我迟早会被他给气死。从现在开始,不许他出府,老老实实待家里念书,被我再发现敢出府惹事,就打断这孽障的腿。”

 

说完他一甩袖子,抬脚走出了房间。孙友健安慰了孙夫人几句,扫了眼跪在床上的孙友琪,叹了口气,随后追着孙惟宇走出了房门。

 

孙夫人悲悲切切地扶着孙友琪重又在床上坐好,语重心长道:“你爹这也是为你好,眼见着你一天天大了,还成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在外面混,他是恨铁不成钢阿。你这次就收收心,认真跟着崔先生读书,等来年县考考中个秀才,你爹也不会再拿这事来说你。”

 

孙友琪苦着脸道:“娘,我倒真不怪我爹。他这人最好面子,偏偏生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面子没有替他争多少,现在连里子都快掉完了,换了我我也要骂。但是我真不是读书的料阿,倒情愿让我爹打我一顿解解气算了。”

 

他心里的计较是,这出不得门,可怎么再看到那神仙一样的好兄弟阿。

 

孙夫人哭笑不得道:“真是个傻孩子,有谁喜欢被打的阿。就算你读不进,也做出个努力上进的样子给你爹看阿,反正我们家也不用靠你来挣功名。”

 

恰好这时候穗香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房内的一个丫环忙走上前,接过药碗服侍孙友琪喝下。孙夫人见孙友琪闷闷地,便嘱咐他好生休息,又交待了房内的丫环们几句,然后带着穗香走了出去。

 

出得房门,在回廊上,孙夫人侧头吩咐穗香道:“你去打听打听,三少爷这次到底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让老爷发了这么大的火。”

 

“哼!什么祸事?现在那个吴县令就等着看我们孙家出丑。” 孙惟宇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放。

 

孙友健使了个眼色,书房里的丫环们知趣地都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他待人都散尽后,对孙惟宇道:“父亲不必生这么大的气。那吴县令区区一个七品官,连他的顶头上司刘刺史都要卖我们家几分面子,想来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父亲或许是想多了。”

 

孙惟宇指尖敲着桌案道:“那你认为他这样拖着这案子所谓何来?如果有心卖我们家面子,就该早早判案,顺着武修文他们,将那几个外乡人或关或打做个了断。他这样拖着不结案,不就想敲山震虎,给我们家一个下马威吗?”

 

孙友健不屑道:“如果他真有这个心思,那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父亲只消给刘刺史捎一封信,敢保他这顶县令乌纱帽都戴不久。”

 

孙惟宇捋了把胡子,叹气道:“估计这次刘刺史也不愿趟这个浑水。你还没有听说吧,你大姐夫家受牵连犯事了,此事可大可小,权看当位者如何判。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还是不要多生是非为好。”

 

孙友琪惊道:“那大姐现在怎么样?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孙惟宇望着案上淌满了烛泪的烛台,幽幽道:“就算知道了你大姐现在如何,我们也是无能为力,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也无需提心吊胆。”




小伙伴们,我回来了,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有更新,现在继续了。


 

三日三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湖上的野天鹅' 的评论 : 谢谢你的支持,为了像你这样喜欢读我故事的网友,我一定坚持把故事讲完。
湖上的野天鹅 发表评论于
很喜欢您的文笔,喜欢这个故事,请您千万不要停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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