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第二章 饕哥的盛筵(十)

(十)

 

虽然华馨不太看好季唯和教父的恋情,但他们似乎进展顺利。让华馨觉得欣慰的是,教父终于离了婚,为他的上一篇章画上句号。也不完全是句号,因为二人还要共同抚养孩子。教父的前妻在大学任职,时间比较富裕,所以接管了照料孩子的大部分重任。教父是大忙人,飞在天上时间居多,落地后就往往直奔去看孩子,这样与季唯相处时间其实很有限。好在两人都是极有事业心的人,彼此理解,加上情在浓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通过季唯这个窗口,华馨陆续了解到一些内情。

 

原来,施同健这个燕大校友会会长的位置是教父一手保荐支持的,不仅如此,他名下的市场调研公司专门为教父的基金服务,为教父打通国内的政府关系出力。鉴于教父的历史,很多时候他是不方便直接出面的。因此,施会长基本上唯教父马首是瞻。至于他的太太,从台湾刚移民过来的时候,在他的公司工作,充当文秘,一来二去,两人从同事变成同床,施太太怀上了他的孩子,一哭二闹,不等上吊,施同健就休掉原配,借机开始他人生第二春。

 

而饕哥则是施太太介绍给会长的,据说他和施太太有远方的亲戚关系,只是从北京到台湾,不知道这关系追溯到了哪一代。也没有人知道饕哥的来头,从事什么职业,只知道他有个自闭症的女儿,就是那个名叫“晓晴”的姑娘。

 

那一天晚上他们急匆匆地去见一个神医,听起来有点儿病急乱投医,但据说神医是有些特异功能的,还给中央首长看过病。饕哥还在北京的时候就听说过他,遍寻不着,没想到神医也出国了,还现身洛城。到底他们有没有见到神医,晓晴的病看得如何,也没人知道。

 

华馨不太关心这些八卦,她只想多探知一些关于王梦萍的消息。但阿萍就好像一个过客,饕哥家众多过客中的一个,消失不见,没有人提起。

 

直到季唯在上海机场和她巧遇。

 

算起来,季唯搬到上海也已经一年多了。

 

当初,她所在的公司大力开展中国业务,决定将她外派到上海。本来像这样一个升迁的机会正是季唯梦寐以求的。这几年外企为了降低成本,尽量选用本地精英或者回游的海归,外派的机会越来越少。海外华人如果能抓到这样的机会衣锦还乡,基本上不会拒绝。但是因为和教父的感情,季唯有些犹豫,怕她这一搬走,两人也就只能“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了。想来想去,事业心重的她还是决意去上海滩冒险,这风险也包括与教父的长距离谈情。

 

其实,季唯的决定背后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她对与教父的这段感情的不确定。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季唯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没有信心。教父刚离婚,无疑是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谈恋爱没问题,结婚可能就是没谱的事儿了,他已经走过为人夫,为人父的这一段路,还有必要再走一遍吗?就算最终不得不再次走进婚姻的围城,他也一定要多享受几年这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

 

所以,当季唯和教父讨论她的工作选择时,教父果然就摆出了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表面上冠冕堂皇,认为这完全是季唯的个人决定,千万不要因为他而放弃她的大好前程。然而,他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则是“即使你可能搬走,即使我可能失去你,我不会因此求你留下来,和你结婚”。纵然季唯精明强干,心知肚明,听了这番话也还是感到有些心寒。

 

女人再强,还是向往男人更强有力的臂膀,虽然不指望他解决实际困难,若他能有那一句“别怕,有我”,就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作回小女人。可惜,即使是季唯曾经景仰的教父也没有这样果断拍胸的真男人气概。她只好掩藏起自己的失望,更为坚定的朝着大女人,女强人的方向走下去。

 

季唯刚搬到上海的时候和华馨的联系互动还很频繁,一方面习惯使然,另一方面呢,她感到有些失落。经过过去十几年的迅速发展,在硬件环境的建设上,上海不输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大都市,很多方面规范有序,几乎和国外没什么区别,所以吸引了世界各地前来淘金的人们。可是季唯很快就发现,如今这所谓冒险家的乐园其实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刑场。

 

季唯好歹算是事业有成的海归美女,可是却在一茬接一茬九零后女生面前败下阵来,因为实在比不过她们年轻漂亮,敢脱敢拼。两三个月下来,居然没有一个男人的邀约,这对于季唯来说,几乎是不能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她在洛城可是经常被各种男人搭讪的。这还不说,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公司小妹在背后直接将她称为“欧巴桑”和“老姑婆”。这让她自信心大受打击,好几次跟华馨讨论要不要去回炉保养一番:

 

“你不是认识那个整形医生吗?要不去问问?让他免费咨询,再给一个折扣!”

 

“你说辛少啊?他的专长是隆胸,你又不需要。你那深邃的事业线已经和志玲姐姐有得一拼。真的要整容,你不如直接去韩国,物美价廉,他们有成批出产的规模效应,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别又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若来这里生活就知道压力有多大了,小姑娘们一个个象蜜桃似的水灵,我看了也喜欢呀,别说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了。你可别相信男人说什么注重女人的内涵,都是言不由衷。没有外表的吸引,他们哪有什么耐心去挖掘你的内在?所以,作为女人,我们一定要保养好自己这副皮囊。”

 

“怪不得中国现在最火的大片是画皮呢?”华馨故作恍然大悟状,想象一个个没有心的女鬼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情景,不禁打了个激灵。

 

幸好,季唯的惊恐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忙碌起来,经常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更重要的是,她和教父在香港重逢,如同久旱逢甘霖,彼此身心都得到滋润。于是,渐渐有些冷却的恋情又重新燃烧起来。

 

华馨翻了翻办公桌上的台历,想到一个多月以后就可以和季唯老友重聚,心里的兴奋顿时漫延开来。此刻,天已大亮。她关上电脑,合起文件夹,站在落地窗前凝视洛城的早晨。

 

这是万里无云的一天,淡蓝的天空下,城市里鳞次节比,高低错落的楼宇一路延伸下去,直铺到海边。极目远眺,虽然看不见海,但是华馨可以想象海的颜色,海的声音,还有海的心情。

 

《乱世佳人》里的郝思嘉总是相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以此自我激励,顽强的生活下去,哪怕历尽战乱,饥饿和死亡。而华馨从来不会坐等明天。

 

对她而言,新的一天已然来临,无论晴朗还是阴霾,你都无法回避,那不如微笑着迎上去,用最好的心情对它说,今天,就让我们一起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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