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青春-4

我以为我不会再想起这些一晃也就从相对漫长的一生中而过的记忆碎片,但是他们居然还是如此地清晰;我以为我会心潮起伏为这些曾经快乐痛苦悲欢离合自以为不得了的经历,没想到却如同一个淡漠的过客,在咖啡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别人的故事。

 

我的青春其实是残酷的,作为一个不漂亮也不出众更无背景的女孩,本身就容易沦为别人青春的背景;说残酷,也是因为大概不甘心仅仅做别人的背景而不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虽然今后的几十年会反复证明我的人生不过就是背景,还是那种边缘型。

 

那年的哈尔滨,因为怀揣着强大却又飘渺的“爱情”,我的眼里已经看不进去多少风土人情,除了小毛兄长般温暖的友谊。时隔20年当我再到松花江边再看到防洪纪念碑再次去花园街时,我才发现,当年的我,记忆里全是长春,容不进以外的任何地方。

从哈尔滨又如何一个人回到长春的,我几乎没有记忆了;但是再到长春后我好像要开朗很多,会一个人去五商店逛街,买过一条黑色的大摆裙;然后就是买火车票,长春经北京到宜昌,在一个深夜出发,他们都是极具经验的长途火车乘客,还没验票就领着我进了站,还没开门就找到我们要乘的那趟车翻窗而入,找到我们要坐的位置:三个人的硬座席,我靠窗,中间是他,边上是吴江;也许周围还有很多他的同学,我没有印象。

 

中午左右到了北京,大家都要在这里倒车,倒车的功夫我们一起吃了饺子,去了天安门;吴江回大同的车比我们的早,就在天安门广场跟我们道别,走的时候,吴江老模老样地把我和X的手拉在一起,说“这地儿这么大,好好跟着,别丢了”,听得我眼圈一红。

 

终于只剩下我们俩,火车又是凌晨的,我都忘了我们是如何打发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尴尬时光的,混到上车的时候,困得不行,靠窗的我立刻趴小桌上昏睡过去。天亮之前,我醒了,因为他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头挨着头;地方太挤,他枕着左手,右手只好绕过我,搭在椅背上……黎明前的昏暗中,我忽然伸出手去,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摸了一下,没想到立刻就被他的手给握住,我本能地退了一下,他握得那么紧,两只手,感觉就像劫后余生似的,就这么紧紧地握在一起,而两个人却又若无其事似的,一个人继续睡觉,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之所以对这次远行铭心刻骨的原因吧?未曾开口,未曾表白,更没有任何的承诺,两只少年的手,穿越了多少硝烟弥漫血雨腥风似的,终于万水千山走遍地,握在了一起——这符合我的爱情审美观。我的指尖触到他手心一个突起的部分,感觉到他浑身一抖,原来那是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那天半夜出发去长春站接我,天黑路远,路上摔沟里了,手上划了个大口子……

 

我们就这样手牵手地一直到了宜昌,年轻的快乐可以战胜一切千辛万苦,包括又是凌晨抵达,包括要走长长的一段铁轨才能到达他姨妈家的宿舍楼,包括为了不打扰他姨妈家我们并肩坐在楼梯口看着月亮等天光……

 

最后,我们登上了回家的船,我还记得好像是江汉56号还是61号;上船时,又是半夜三更。明月当头照,江水静静流,我们在月光下看船过葛洲坝。我记得我靠在船舷边说“月亮真亮啊,可惜已经不圆了……”,他笑着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圆不圆有啥关系。

有关系。

这一年的秋天,我跟他正式分手——未曾正式“牵手”却很好笑地写信说分手!这一年的冬天,他有了真正的女朋友,对,就是那个借我床的团支书;毕业后,他去了北京她继续读研;三年后,他们结婚;五年后,他们离婚……

而我们,自“分手”后,一直过了10年,才在北京重逢,不相见,不怀念是我们最后的默契。如果一定要为这段青春往事加一个狗血的结尾的话,那就是重逢后,他单独跟我们另外一个在京的女同学感慨:我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尖尖的,那些年,很少关心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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