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巨无霸竹子----中华竹王---美洲狼
美洲狼2012年12月29日收笔
寄语各位:
二十几年的来,一直想将这段美丽的记忆写下来,可手无郭璞仙师赐予的五色彩笔,肚无文曲星赠与的金龟,不敢冒然开笔,生怕一支秃笔描绘不出那片美丽的竹乡,颇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担忧,当然更怕玷污我心中的那片洁净之土。正值圣诞节之际,除了吃饱火鸡土豆泥之外,还有一些些圣诞节神赐的时间,就鼓一鼓肥肚子里的勇气、壮一壮不够肥大的胆子,毅然喝开冻笔,横下一条心律不太整齐的心脏,开笔了!!!
在这新年之际,献给亲朋好友,同学同仁们一篇美美的回忆,愿大家读后,吐去糟粕,留下美好,也算是我送给大家的一个小小的新年礼物吧!
广东广宁超巨大的竹王,美味香脆的笋片,清澈甘甜的溪水,缓缓推来推去的竹浪,还有漫天粒粒大颗明亮的星星,至今仍觉得象是一个梦,但仔细回忆后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呈经在我大学最后时光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一段最难忘的经历,更是我生命的长河中一朵绚丽的记忆浪花。
二十几年前刚毕业,同学们都象放飞的鸽子般迫不及待飞奔扑向新的工作岗位,大学宿舍公主楼早已人去楼空。我决定推迟到单位报到,利用这段时间美美地四处走走玩玩。正好同学邀请我去他家乡玩,说是他的家乡很美,很纯。我本性独爱那种纯净朴实的乡土民情和山野里的花草树鸟,二话没说,背上包就随他上了去广宁的公共汽车。
也不记得换了一次还是两次车,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最后是坐着一辆满身黄泥,风烛残年破烂不堪的巴士。这辆老爷车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左蹦右跳的在坑坑洼洼崎岖的山路上毫不减速的蛇行。司机就像敢死队的队长,将方向盘左右开弓,抡的人眼花缭乱。每每当车走到悬崖惊险路段时,我都吓的用那看不出本色的窗帘遮盖我脸上那两只惊恐的眼睛,权且学学鸵鸟,眼不见,心不怕。
睡了几个朦朦胧胧的觉,转了七七四十九个弯,醒来望外一看,泥巴老爷车走在一条很窄的黄泥路上。天空漂着细细的毛毛小雨。同学告诉我马上就要到了。我赶忙望向车外,快速飞过的是满山满谷绿的滴水的竹林,深深吸一口气,哇,空气都象浸满了滴水绿竹的清新,有点晕车的身体马上也为之一震。我兴奋而贪婪的大口的吸纳着带着竹香的空气,一身的不适也随风飘逝。
车子慢了下来,同学指着前方说,看!我们到了。车子缓缓拐一个几乎90度急弯时,我看到我右边的路边上有一栋两层小巧的房子,令我不敢相信的是,我看到房子右边有一个与小楼一样高,但非常粗的还象竹笋一样胖嘟嘟未成年的笋样竹子,足有电线杆般粗。它的竹节很密,最顶端还是象竹笋一样是紧紧包住的,没有长出叶子,它的旁边还有一簇它的家族成员。它们个个也都是我从来没见过,膀大腰圆,非常彪悍,超巨大的竹子。每根竹子也都比一般竹子粗了好几圈,象树干一样,大约也能有水泥电线杆上半部那么粗。但那个未成年的笋竹子却明显比它们都肥硕粗大,最尖端还调皮的地向旁边歪歪着。
我惊问同学;这是什么竹子?怎么那么超及粗大!我因为爱竹子,曾经囊中羞涩时大方掏出银子参观过竹园,那里面收集了中国大江南北的奇竹异种,还记得有什么凤尾竹、佛肚竹、湘妃竹、牛耳竹、黄竹、方形竹、毛竹、金竹、龟纹竹、泪竹,罗汉竹等等记不清了,却从来没听说过,更没见到过这种大竹子。他告诉我说:这种大竹子只有他们这个村子才有,村民们只在自己家的房前后院种一些。他们专门种这种竹子就是为了吃竹笋,而且每家都种。
紧跟着我又非常吃惊的看到两三户人家,每家房子旁边都种有这样超巨大竹子,每家的竹子丛中都能看到一至两个竹笋,有的一人多高,最矮的也有半人高,每个竹笋都有水桶般粗。我问朋友这些巨大竹笋好吃吗?他说当然好吃。我顿时忘掉了一路旅途的艰辛而变得快乐无比,憧憬着马上就能在他家吃上这难得的肥美竹笋之王。
到了他家,刚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叫他带我去看他家种的巨大竹笋, 他很遗憾的告诉我,他父母都是教师,拿工资,所以没有分配土地,也就没有种这种巨大竹笋。听他说到这里,我极度郁闷又万分失望,因为我酷爱竹子,更是超级的竹笋老饕。
记得小时候五,六岁时,父母很忙,我几乎每天都像美洲狼一样自己一个人在大院里的树林野地巡视我的秘密领地(当然我不会象美洲狼一样经常抬起后腿拉拉点尿来做领地标记)。有些是人迹罕到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大院里哪里有待熟的芭蕉,哪里有刚结的黄皮果,哪里有刚抽新芽的芒果树,哪里有几颗似乎永远也不会成熟的番石榴树,哪里有一片绿绿的竹林等等,都是我经常必去巡视探访的领地。
记得有一天我刚钻进小竹林,就看到竹林里厚厚铺满干竹叶的地上冒出三个木桩似的东西,走进一看是竹笋,每个都比我的手大不少。惊喜之余我立即扑向这些在我看来非常可爱而实际上黑不溜秋的竹笋。我迫不及待双手握住一个最大的竹笋想拔出来,却忽然觉得手上一阵刺痛,赶忙松开一看,哇!我的双手成了一对小刺猬,满手都扎上了无数的小毛刺,又痛又痒。顾不得竹笋,我赶紧抢救我那双快成刺猬的手。弄了好半天还是有几根小刺顽强地刺进肉皮里拔不出来。心里恨恨道:哼!别以为你长刺我就怕你!这回学乖了,从书包里拿出练习本,磁磁撕下两页,用纸包住竹笋,然后坐在地上,两脚蹬地咬牙切齿,使劲用力往后一掰,咔,咔两下就到手了两个竹笋。当时我年龄虽小,却颇有不能竭泽而鱼的想法,留下一条竹笋的小命儿,然后象抱着婴儿一样抱着两个金贵的竹笋奔回家献宝去了。
爸爸回来看到竹笋对我说;不是所有竹笋都能吃的。可是从来没吃过鲜竹笋却无限向往的我坚持叫爸爸炒来吃。爸爸没办法就用刀切开竹笋包叶,一层一层的剥,不一会棕色毛刺刺的竹笋就变成白嫩嫩的一层层的小宝塔。然后他切成小薄片下锅清炒装盘。我马上急不可待的夹起一大口就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正想闭眼好好享受一下我的战利品,却觉得舌头一阵苦味袭来,再嚼几下才确实感到竹笋是苦苦的。爸爸也嚐了一口,旋即马上吐了出来并说;这竹笋不能吃,太苦了,扔了别吃了。我却因为是自己历经百刺万苦才得来的收获,竟然不舍得丢弃,忍着苦味慢慢的将一盘苦竹笋吃得清洁溜溜。
虽然第一次嚐吃竹笋的经历并不怎么愉悦,但从此我就对竹笋有着莫名其妙的偏爱,而且也坐下了对竹笋的馋痨病,以后的岁月里,只要有竹笋,在经济允许的条件下,我都不会放过,每次吃都会慢慢的咀嚼,细细品味只有竹笋才特有的又脆又哏(gen)的感觉,尤其是两排臼齿嚼笋片的第一个下的感觉尤其棒。到北美后虽然只有罐装竹笋, 我也是经常买回来或炒或汤,去中餐馆就餐时也会不慌不忙地挑出菜里配有不多的几片笋片,就连喝的酸辣汤里的竹笋丝照样不放过,也要挑出来细细咀嚼品味。
对同学家没有巨大竹子失望之余便不敢抱任何大快朵颐大竹笋的奢望,只得就着想象着美味的竹笋,乖乖的吃晚饭。吃完饭后,我还沉浸在巨大竹子的兴奋之中。于是我和他们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坐在竹椅子上,或靠或躺,一边惊奇地看着天上象是伸手就可触及,大颗大颗的星星,一边聊着奇异的大竹子。我给这种超级竹子取了一个正规而又响亮的学名:中华竹王,当然竹笋就是名正言顺的是中华第一笋王。起完名字, 还颇为小人得意一番。很快天色已晚,同学家人并不宽裕的房间挤出一个小隔间给我住,躺在床上还念念不忘那些车上看到一恍而过的巨大竹笋和漫山遍野的竹林。
第二天早上日头已三竿子高了(我住的小隔间是北屋,太阳摸不到我的屁股),我被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吵醒,赶紧爬起床,顶着一个鸡窝头出屋一看,哇塞!难道美梦成真?在我眼前竟然站立着一个差不多与我一样高,有水桶般粗的巨大竹笋。同学父亲正用斧头砍着另一个稍微矮一点,但也有我肩膀高,水桶般粗的大竹笋!我的双眼一定是放出贼亮贼亮的射线,上下左右扫描这两根中华笋王。兴奋之余,我忙问同学怎么回事,难道天上真掉下了林妹妹?他告诉我;这村子里的人淳朴好客。无论谁家来的客人就都是全村的客人。今天一大早就因为我这位老饕客人的到来,村民给我同学家分别送来两个大竹笋。哇!天上真的能掉下馅饼!而且一下就掉了两个大的!
等我匆匆刷完牙洗完脸,吃完早饭出来一看,同学一家六口男女老少齐齐披挂上阵;家里大小男人手持利斧砍柴刀,斧砍刀劈将竹笋大卸一十八块,大女人则手持大菜刀将砍下的大块切成小块,小女人再将小块切成约两寸左右大小的薄片。
一大家子轻车熟路,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分工合作,挥着汗低着头左砍右切。而我却因为是客,象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公子哥背着小手四处溜达。很快切出来的笋片装满了大盆小桶,到处都堆着装得满满的竹笋小山,家里所有能找到的锅碗瓢盆,奇形怪状的容器都装满白花花的笋片摆了一地。
院子里竹棚下一个差不多一米直径煮猪食大锅里也开始煮着一大锅白花花的笋片。我看着锅里正在煮着的象牙般白色的笋片,口水顿时快要流淌到胸前。我马上自告奋勇看护猪食锅,路人皆知的私心就是将在水开第一时间能把肥嫩的笋片吃到我老饕的嘴里。猪食锅里的水偏偏与我做对,久久不开,我急的不畏艰难,一会掀开厚重的大锅盖查看大锅里的水有没有冒泡,一会低下头扫描炉膛里的柴火旺不旺,一会又拼命往炉膛里狠塞柴草,盼着水快快烧开,我好饱餐一顿。盼星星和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一大锅的白笋片煮好,我迫不及待的第一个从一大摞碗上抓过一只大海碗,满满的连汤带水盛了一大碗,却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吃清水煮笋片,他们看我一副猴急的样子说;笋片很香甜, 不用又炒又煎的,盐水一煮就很好吃的。
我赶紧夹起厚厚一片噻进嘴里,哇!好汤啊!眼泪都汤了出来。果真笋片不仅又脆又哏(gen),还特别甜!笋肉厚实弹牙,好吃的没得顶啊(广东话:意思是超棒)!也不管家里其他人有没有吃,反正我埋头苦干一口气吃完了一大海碗里的笋片。吃完了碗里的,还盯着大锅里的笋片,手里的碗伸出去还想要盛一碗,这时同学妈妈说话了;竹笋好吃,但很湿气,女孩子不能吃太多了,身体受不了,下顿再吃吧。我不好意思地收回伸出去的手,讪讪的自嘲自己的贪吃,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肚子里肯定还有空闲位子,真想放马肚子,吃它个滚瓜溜圆,那才叫一个过瘾。反正不跑肚窜稀就算赢。
吃完早饭,又饱餐一大海碗笋片,我站起来,腆着肚子环视大大小小的笋片山,开始杞人忧天的担心这么多笋片吃不完怎么办,同学告诉我;不用担心,煮完的笋片可以晒干留着慢慢吃。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好吃的竹笋不运到大城市去卖。他回答说;一是因为他们村子离城市太远,交通不便,还有就是这种大竹子只是每家自己种来吃,不是很多。我为我有这样的口福而窃窃自喜,偷着乐了好一阵。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第二个项目就是前往探访竹林。说是前往探访,可是一出他家门就开始看到到处是竹子;各家房子周围是那种巨大竹子和巨大竹笋,离开房子则到处都是一般的竹林,好象他们村子除了竹子就剩下竹子了。
我们来到一个山坡,眼前满坑满谷,遍山连野,极目望去全是青翠欲滴的竹山竹海。湿漉漉清新的空气也透着绿竹的香馨,放眼望去,空气也被竹林染绿,朦朦胧胧之间连淡淡的雾气都泛着浅浅的绿色。我不禁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四肢百骸也觉得清新通泰,好爽啊!
面对这片竹海,任何美好的词藻和言语都觉得描绘不出竹林的秀丽,无论什么顶级的相机都无法拍摄出这片竹海的苍翠与壮美。身处那种景色中,大脑已经罢工停摆,拒绝思考及搜索形容词汇,只怪怪得听到我失去大脑控制的嘴巴情不自禁一次又一次不断地、机械的、重复地惊叹;好美啊!太美了!好美啊!太美了!。。。
我欣赏代表中国精神的松、竹、梅三君子:我爱松树的挺拔伟岸和刚直,我也爱梅花的坚强无畏和冷艳,但我更爱竹子的秀丽清新和柔韧;我望着眼前茂密苍翠、烟波浩翰、秀美成片的竹海,真想把这美不胜收的景色深深地,永远地刻印在脑海深处。让我的眼睛象机关枪一样,把这美景统统扫射一遍,然后装进我的记忆里。
每当那清风拂过,竹林涛声阵阵,一望无际的竹林如海浪般缓缓推来推去,无数的绿浪如波涛般此起彼伏,连成绿色的海洋,直接天际,真是尉为壮观。我不禁被这美丽的景色醉倒,久久不敢眨动眼睛,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眨眼或是大声呼吸,这人间仙境就会瞬间消失。
我象着了魔般似的慢慢走进竹林,近距离地观赏竹林更让人感到如临仙境。那些郁郁葱葱如翡翠、如墨玉般的竹叶更是层层叠叠、青翠欲滴。绿色的竹叶,绿色的竹杆,绿色的地面,绿色的雾气,连我们的双眸也泛出翠竹般的绿色。清风徐徐拂过,千万片竹叶随风摇曳,袅袅婷婷的翩翩起舞,真是醉死了人不偿命啊!几缕阳光也照进这片竹林,魔术般地将片片竹叶光透成片片翠玉,绿莹剔透,满目流光,仿佛间真象是身处天上幻界,飘飘然美如神仙天人。
我们漫步走在不蔓不枝、整齐划一、亭亭秀立的竹林中间,满眼看到的都是绿玉般的竹叶和氤氲的绿雾,呼吸着绿茵茵的空气,心境顿时一阵空明,多少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随之荡涤一空,心里只剩下一缕清新、满眼绿色和莫名泉涌的感动。
二十几年来,我心里一直都隐藏一个心愿,就是渴望有一天,能再一次重游那片如人间仙境的处女地,重吃一碗白嫩的竹笋王,再喝一口那清澈甘甜的溪水,然后再躺在竹椅上数一数天上硕大闪闪的星星。最近更是迷上了爬山,还准备儿女几年独立后,去中国当个老来俏背包客。很自然就想起那片心挂神牵的竹乡。
可惜我却不记得那个村子的名字,又因屡次搬家与朋友失去联系。 这几年我在网上遍访广宁人,但一直没人知道这个地方。今天我写下这篇博客, 一来娱乐大众,让大家也陪我一起神游仙境,二来就是翘首盼望这篇博客能让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告诉我地址,能让我了却多年的心愿,故地重游,再赏翠竹美,又吃竹笋王。我更殷切希望那位同学看到这篇博客能与我联系。
2012年12月26日于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