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14

一把古董小提琴,两个音乐人的爱情,三代人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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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妈!” 我跟他们打招呼。

我父亲以前是军人,参加过对越反击战,退伍后先后在武装部和武警当过干部,现在纪监委工作。我从来不叫他爸,而用父亲这个词称呼他。我小时候 老做 错事,挨他打,挨打 前先得立正。被打得多了,爸这个词就从我词汇中消失,只剩下父亲这个词。

纪监委是个得罪人的地方,父亲在家里常发脾气,如不是我妈的好脾气,我可以天天在家看武打片。



有的时候,我想,如果我生在美国就好了。那的家版武打片太有看头了,就如Brad Pitt和Angelina Jolie合演的《Mr. & Mrs. Smith》一样,不光在厨房可以看到飞刀飞叉的美妙抛物线,在客厅可观赏机关枪和霰弹枪的探戈,在卧室可看西瓜式的爆头,将那本该国王用的大床喷 个满堂彩。哇!哇!我是不是想得太邪恶了?为何我一想到这,会有魔鬼似的快感?难道,我本身就是个魔鬼?按理类推,美国影院里放的这种片子比 比皆 是,人们应该看得都很高兴,不然票房不会那么好。如此说来,美国人个个都是魔鬼?有可能,不然,那些在电影院里和小学里开枪扫射的从哪儿来?

反正,我目前确定,我肯定不是魔鬼。因为,如果殷晴与我上床的时候,她大腿上别把 刀,而我肋下插把枪,我怎么硬得起来?而她的腰怎么软得下去?

中国式的家版武打片虽然没那么暴力,但少看为妙,因为那通常不是肢体上的暴力,而是精神上的折磨,让人多生郁愁,年纪青青,白发三千丈,明镜 之 中,不见缘分见秋霜。

我从北京回来后很少回家,多半因为不想听到父母争吵。这不,他们一进病房就吵开了。

我妈抱怨道:“老头子,你儿子被人打了,手指没了一根,你不过来看他,还在那开什么会?”


我父亲说:“不正好讨论到他的问题吗?”

我妈说:“就几分钟都没有吗?从他被打到现在,已经六个多小时了!他难道不是你的骨肉?”

父亲说:“我这不来了吗?你唠叨个啥?还说我,你路上磨磨蹭蹭地,给商依依那个变态女人打电话做啥?这不,碰了一鼻子灰啦?不是自找没趣?”

商依依就是殷晴的妈。

我妈阴沉着脸不吭声了,重重地将装有鸡汤美食的饭包放在桌上,背对着父亲,坐在床沿。我父亲也生气地站在她背后。


我一看中国式的家版武打片开演了,马上遵从殷老师的教诲:“自己要与人沟通,还要助旁人疏通。”

我指着我的嘴:“妈,你喂!父亲,你说!”

我妈一看我的憨态,乐了,起身给我打开饭包。我父亲也不再绷着他的脸,取笑我道:“知道错啦?没当过兵,立正立得还不错!稍息!吃饭去!”

“Yes, Sir!” 我学着美国大兵给他敬礼。我心想,能不好么?这打立正,自打我第一次不小心摔了一个奶瓶起,不知练了多少回。

“崇洋媚外!”父亲装着要扇我的巴掌。我则飞快地躲在我妈的臂弯下,张大口吞下她送过来的一勺饭。


那勺饭,温温地,混着些菜和肉丝,比例合适,最合我味口。我不用太多咀嚼,就舒舒服服地咽下去了。这舒服劲,让我回想起我小时候,我总不好好 吃 饭,我妈就在院里的阳光下,放了个小椅子,让我坐在上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喂我。我的小腿一踢一踢地,一边心不在焉地嚼着,一边看那一只只白白 的菜蝶在院里飞,心想,它们会飞到哪里去啊?饭菜凉了,我妈拿个白白的大瓷碗,倒入开水,将我装饭菜的小碗飘在上头,温热了,接着喂我。大瓷 碗中 的开水凉了,我妈倒了凉水,重新注入新的开水,一遍遍地,直到我小碗里的饭菜干干净净。就是这样,我一点点地被喂大。

我妈又递过一勺饭,里头盛着的白米饭粒,颗颗莹晶,我又张开嘴。突然,那些熟白米饭粒变得模糊不清,清楚的是我妈手背上的皱皱皮肤,还有上面 游走 的枯细青筋,我更不忍看她的两鬓秋霜。我含住勺子,却无法张嘴吐它出来,接过她手中的勺子,放在桌上,捧起装鸡汤的保温大汤桶,用它挡着我的脸, 大口大口地牛饮起鸡汤。那鸡汤同样是温温的,混了我的泪。

我一口气全喝完了,说:“真好喝。妈,我自己吃。”

我坐在病床前的小桌前,背对着他们,狼吞虎咽。我将所有的鸡骨头都咬得粉碎,牙齿啃在鸡骨头上的声音,咯咯地暴响,盖过我吸鼻子的声音。。

我父亲在我身后说:“陈天,慢点吃,是不是菜太辣了?”


“不是!” 我吞下最后一口饭 ,回答道。

我父亲说:“陈天,我得去开会了。我还能跟你说五分钟。我想让你知道几件事。”

“什么事?”

“一,将你关进拘留所是我的意思,不得埋怨他人。”

我很生气:“什么?你关我?你让我在那喂臭虫?”


“你喂完臭虫后,是不是再没臭虫咬你啦?” 他说。

我想了想, 说:“除了被臭虫咬断了小指,别的没有了。”

“关你去喂臭虫,主要是想证明你不是鬼叫的制造者。因为,你在里头的那个晚上,仍有鬼叫。 你的嫌疑排除了。”

“哦。”

“二,薛梁可能会找你和解,你不得拒绝。”


“为什么?”

“我们现在搬不动他。什么时候搬,得看时机。”

“怎么和解呢?”

“我不便插手,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提醒你,不许再发生暴力事件! 小心被严打打进去!”

父亲的眼神犀利,我想起了被枪毙的高叶民,后背一阵发凉。


“三,你告诉你妈的那个线索很有用,我在这谢谢你!”

“哪个线索?”

“就是1996年那大款撤资后的连锁反应。”

“父亲!你一定要为高叶民报仇!”

“这个,我不一定做得到,但我会尽力。”


“父亲,谢谢您!”

“你发现什么新动向要报告!”

“那当然会!”

“这是个新手机,拿去用吧。”

“谢谢!”


我才高兴地接过手机,父亲又开口了:“四,你每周末必须回家住,不得再和殷晴鬼混!”

“父亲,领导不得干涉子女的私生活!”

“我不是你领导,是你爸!”

“明白了!父亲!” 我又打了个立正。

父亲看我这调皮样,无助地摇摇头,看了看天,嘟囔一句:“我的毛主席!这三十好几的人,还这么幼稚!” 他踱出了病房。


我妈看我将她带来的东西吃个精光,非常非常地高兴,脸上荫翳一扫而光,乐呵呵地提着饭包也要走,走前吩咐我:“天儿,你明天出院就回家住,在 家养 几天。”

我点头:“好的。不过,我要先回宿舍搬点东西。”

“哦,正好罗警官明天要找你,写今早的调查报告。我让他送你去教工宿舍,取了东西,再送你回家。”

“行!”

我妈又留下一个大背包,告诉我里头是换洗衣服,明天出院时换上。她正要开病房门,我跑上去拦住她问:“父亲为何骂殷晴的妈妈变态?”


我妈脸上闪过不快,淡淡地说:“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发誓一定要将女儿嫁给外国人,中国人甭想。她已经搅黄了殷姑娘的好几个男朋友,弄得殷姑娘现在二十七八了还单身。” 讲到这, 我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我的耳朵,低声恨恨地在我耳边说:“结果殷姑娘慌不择食地缠上了你这倒霉蛋!” 她说完,重重碰上门走了。

殷晴是性饥饿?我是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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