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篇小文, 特别赞同人生的意义就是做最好的自己。
至于做到做不到, 则是尽人力, 由天命。 这个人力, 包括父母亲友的贡献, 贵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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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教育的本质又是什么?没有孩子之前,我太忙了,没空考虑这些问题。或者更准确地说,我太浅薄了,还没有准备好让这些问题浮现。
有一句老话说,有了孩子的女人,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而我的理解是,女人因为有了孩子,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是的,一个完整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至少,我是这样。
因此,我非常感谢我的女儿,她为我之前那一直努力向外看的生命打开了一扇内省之门,让我更懂人,更懂生命,让我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人”。
一、奥普拉的演讲让我醍醐灌顶
在思考教育本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到“生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这个原点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后面所有关于教育的问题都失去了核心。而我以前所受的教育和生活经验,并没有给我答案。
我于是踏上了寻找之旅。
2013年5月30日,哈佛毕业典礼。我和所有的毕业生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家长一起,聆听了美国脱口秀女王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的演讲。她分享了她的成功与失败,以及如何从失败中走出来的经历。
然后,当她说出以下几句话的时候,刹那间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孩子出生后所有关于生命意义的寻找,以及在哈佛一年间所有点点滴滴的感悟,在那一瞬间擦亮了火花。她说:
“无论你一路上经历到怎样的挑战、挫折和绝望,如果你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真的只有这一个目标,你就会找到真正的成功和幸福。这个目标就是:作为一个人,你要活出你作为一个人最大可能的最真实的自我。你愿意把你的自我最大化,用你的能量让自己变得更好,让你的家人和身边的人变得更好。(to fulfill the highest most truthfulexpression of yourself as a human being. You want to max out your humanity byusing your energy to lift yourself up, your family and the people around you.)”
“神学家HowardThurman将这件事儿阐释得淋漓尽致,他说:‘不要追问这个世界需要什么样的人,问你自己是什么事让你充满活力,然后就去做这件事,因为这世界需要的正是活得生机勃勃的人(Don’t ask yourself what the world needs. Askyourself what makes you come alive and then go do that, because what the worldneeds is people who have come alive)。’”
活出自我,而不是其他,本身就是活着的目的,而不是手段!活出自我,这就是生命的本质。你最大限度地活出了自我,你也就自然成就了别人和世界。成就别人和世界,用我小时候的老话说就是“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是结果,而不是目的。
自从有了孩子,我就不断听到一句话:希望孩子能“活出自我”,希望孩子能做他/她自己。这是新一代觉醒的父母对中国长期以来像在生产线上大批量生产标准化的工业产品一样去生产“人”这个教育体系的反省。
我认同这个理念,但说实话,只有到哈佛访学一年后,坐在哈佛庭院成千上万人中听奥普拉讲到上述几句话时,我才突然领悟到它的含义。
二、跨界神人们为何能在两个领域都卓越?
在哈佛,我看到了人生的可能性,看到了远比在中国看到的更丰富得多的人生的可能性。
就拿我所在的哈佛尼曼奖学金项目(美国最好的记者培训项目)来说,每年的尼曼学人是来自世界各地的24名文字记者、摄影记者、编辑、以及新媒体创办人。我有幸成为2012-2013届中的一员。在中国,我的同事同行们大都有着差不太多的人生履历,上学——有念新闻系的有不念新闻系的——然后毕业,有直接进媒体的也有辗转后进媒体的。但在尼曼,我常常惊讶于人生的跨度怎么可以这么大!
比如我的一位同学曾是美国专业的芭蕾舞明星,立志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芭蕾舞演员,但后因厌食症,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出舞台,几年后却成为了《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的编辑!
从芭蕾舞明星,到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报社编辑,这两种职业对知识和技能的要求相差甚远,是什么让她在这两个相差如此之远的领域都能同时做到卓越呢?
还有一位长得像好莱坞明星的男同学,小时候由于战乱从爱尔兰移民加拿大,一直梦想当一名NBA职业球员。结果,和他一起练球的一个铁哥们成功了,进了NBA,而他由于某一年在南非的一次群众聚会上,听了曼德拉的一场演讲,从此改变了人生轨迹,成为了路透社统管非洲摄影记者的总监,在中东及世界各个冲突地区出生入死。到哈佛后又开始写战地回忆录,反思战争及人性。
在一次朗读会上,这位长着六块腹肌、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为我们朗读他自己写的书的片段时,我掉了眼泪……
这样有跨度、所谓传奇的人生故事在尼曼、在哈佛也比比皆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有能力攀登如此不同的人生高峰,活出精彩的自我呢?
一位哈佛教文学的女教授给了我一个答案。在一次冷餐会上,她坐我对面,于是我们聊了很久。
她说,她总是这样对学生说,来哈佛后,你一定要选一些离你最远的课,要选一些你以前觉得最不可能选的课。比如以前你喜欢文学,现在不妨选些关于宇宙或者脑科学的课。
“要疯狂地拓展自己(go wild),要试错。”她说。因为你来这里就是要发现自己的潜力,你通过在相差最大的领域中不断试错,你才能真正了解你自己。
她的话让我感慨万千。仅从做父母的角度来讲,我的理解是,孩子的未来有无穷的可能性,真的不能以我们自己人生和才智的局限性去构想孩子的未来,尤其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移动互联时代。我们现在根本就无法想象,等我们的孩子长大时,他们生活的那个完全互联网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纪伯伦在他的诗作《论孩子》中早就表达了相同了观点。一直以来,我都以这首诗来提醒自己。
《论孩子》--冰心译
你们的孩子,都不是你们的孩子
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
他们是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
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
你们可以给他们爱,却不可以给他们思想。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们可以荫庇他们的身体,却不能荫蔽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是住在明日的宅中,那是你们在梦中也不能想见的。
你们可以努力去模仿他们,却不能使他们来象你们。
因为生命是不倒行的,也不与昨日一同停留。
你们是弓,你们的孩子是从弦上发出的生命的箭矢。
那射者在无穷之间看定了目标,也用神力将你们引满,使他的箭矢迅速而遥远的射了出来。
让你们在射者手中的弯曲成为喜乐吧。
因为他爱那飞出的箭,也爱上了那静止的弓。
既然孩子的灵魂,“是住在明日的宅里”,是我们做父母的“在梦中也不能想见的”,那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给孩子“爱”和“自由”,让他们尽可能地去发展自己,成为“生命为自己渴望的儿女”,活出天赋的自我。
我花了40年才想明白这件事,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要等那么久才去琢磨这件事。
我常常对她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没有两朵相同的雪花,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这个世界才是多元的,丰富的,生机勃勃的,可以相互补充和学习的。你活着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地发展你自己,发挥你的潜力,发挥上苍给你的独特性。你的独特性就是你的比较优势,你利用好你的独特性,就可以让身边的人因你而过得更有意义,让这个世界因你而变得更美好。
当然,我从来不指望孩子这么小就能完全理解这件事,但我想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种上这么颗种子,然后,让它自己生根发芽。好在,现在很多国外的儿童绘本就在做这件事。这些绘本通过不同的故事反复向孩子们传递着同样的观点,美国连教材也在这么做。
比如,美国加州一年级语文第一课的课文就是I Am Special《我与众不同》。女儿看了很多这样的英语绘本,每次看完她都知道这样总结:这本书讲的是“做自己最好”。
三、从现在开始,拥抱自己的“内在小孩”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我理解这种独特性其实包罗万象,可以是所有的所谓各种特长,也可以是各种痴迷的兴趣和爱好,可以是各种个性、心地的良善和悲悯,也可以是独特的生活经历。
在哈佛,我发现,只要你对某一个领域,某一件事情有比一般人更多的了解或理解,哪怕这事再小,你都可以开个讲座,你都会有听众。也就是说,你都可以为别人带来价值。有独特性,就有价值。
而怎样才能发现和保护孩子的独特性,让他们活出最大的自我呢?我觉得从外看,孩子的兴趣就是上苍的指引之手,通过它,我们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上苍赋予每一个生命的独特性。我们做父母的就是要不断观察和了解孩子的兴趣,并及时为他们提供相应的资源。
其实,只要有“自由”,让孩子内心的天赋和热情能不受阻碍地流露,家长并不难发现孩子的独特性的。
对我来说,难的反倒是如何帮助孩子跨过内心的障碍,比如不安全感,焦虑,羞愧,不自信等,让她可以在天赋的独特性中自在发展。用哈佛毕业的一位著名心理理疗师克里希那南达的话说,就是“拥抱自己的内在小孩”。
“内在小孩”指的是孩子般的敏感、直觉力、好奇心、想象力、天赋智慧,和感受感觉的能力,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成长而改变或衰退。克里希那南达说,我们每一个人的本质就是我们的内在小孩。在那里,“生命是深深放松的状态,能欣赏自己的独特天赋,无需奋斗来证明自己。”
但,所有孩子的内在小孩,所有孩子的天赋本质都曾经、或正在遭到破坏。破坏来自最亲爱的爸爸妈妈,家人和社会。在抚养孩子的时候,我们都曾无意或有意地伤害过孩子而不自知,因为我们自己就失去了我们的内在小孩,因为我们自己就不够智慧。
抱歉,又要说到哈佛了。并不是想拽,确实,在一种文化的冲击下,碰巧有许多感悟。每学年,哈佛开的课大概有近1万门,其中有不少课居然是关于生命的,比如怎样让自己幸福。
有一次,哈佛商学院一位很著名的教授到尼曼讲座。他之前也在Ted上做过同主题的演讲,流传甚广。
那天,超过一米八的Clayton Christensen教授是拄着拐杖来的。他之前中过风,丧失过语言能力,与死神擦肩而过。他说他发现,哈佛商学院毕业生在刚开始的同学聚会中,个个英姿勃发,指点江山。但在毕业10年15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就有人离婚,有人和孩子疏离,有人爆出丑闻,有人甚至锒铛入狱。这些精英们遇到了各种人生困扰和痛苦。所以他突然意识到,知识和能力并不等于幸福。
他说,等我们死后去见上帝的时候,上帝并不会用我们挣的钱来衡量我们,而是会看有多少人因为我们而变得更好。这可以小到是我们的一句话,一封信,或者一个安慰的动作。
即使是在商学院这个最讲金钱和效率的地方,他们也有很多人,很多课是在讨论生命及生命的意义,这是哈佛很让我感动的地方。
我们都希望孩子幸福。但如何才能幸福?如何才能一生幸福?我以为,这真的是一门很深的功课。大人都没几个能得高分,我们又怎么去教孩子?这显然不是少给孩子报几门课外班,少给孩子压力这么简单。
人,在天赋的本质中,在自我中,是幸福的,沉静的。然而,怎么去做?怎么去教?能教吗?
最近,女儿问我,什么是佛教?又有一次,她问我,什么是智慧?我回答了,但我都不满意我的回答,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我的孩子,让我有机会重新去思考有关生命、幸福和教育这些历代智者都在思考的、并没有简单答案的问题,让我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让我有机会成为更好的我。
亲爱的孩子,就让我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成长吧。
【作者是前南方周末记者,哈佛尼曼奖学金项目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