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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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兔在我口袋里呆了好多天了,我竟然一次都没再碰见过立。他去哪儿了呢?我倒是经常看见童,无精打采地在他家门口晃。童是个很怕羞的男孩,我有回靠近他,想问问他立在哪儿,他一看见我,就扭头跑他们家厅堂里去了,我也只好作罢。

夏日的光照得人晃眼,老槐树上爬着些蝉衣,模样怪异地透着些淡黄色的光。缨子树的枝条垂得很低,刚结出的的果实泛着饱满的浅紫。这时节各类颜 色都格外浓厚,如同调色板里加着心烦意乱的重彩,连树荫底下的空气都带着粘稠的燥热。

我沿着各家各户的窗檐逡行,听着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嘀咕唠叨,有些能懂,有些不懂。三牙子的妈高声咒骂着,杀千刀的小贼偷了她的鸡仔,建文的爹加固了兔 笼子,说是有东西祸害了他家小奶兔。。。过去这些抱怨也常听说,今年夏天听得多些,可能黄鼠狼今年多下了几窝,闹得凶了些吧。

我百无聊奈地又晃到了小树林,手里拿着一根铁钎,这玩意儿像是哪家捅炉灶用的,长短份量正好,又恰巧靠着墙沿,我就顺过来当了兵器。用它扎虫洞翻草稞子再合适不过。

林子里有不少青灰的石板,大小不等,翻开来就是另一个小世界,球虫,蜈蚣,多角蛇。。应有尽有。平时我也不大碰这些看上去恶心人的东西,不过今日有铁钎在手,很有点儿冷兵刃遭遇核武器的邪恶快感,翻条蜈蚣戳着当战利品也不错。

我顺着小径巡查,不料却有人先我一步,把附近的大小石块早翻了个底掉,就剩下尚有点儿润湿的黑土豁着嘴露出干涸的意思,爬虫们早就不见踪影。我的豪情瞬间受挫,心里生出跟三牙子妈一样的愤恨:是哪个杀千刀的祸害了我的玩具?

这翻了个儿的石块一直往林子深处的方向去了,我心里一个道不明的念头闪过,不自觉地也往深处的密林走去。

一路上我拿着铁钎敲打着左右的枝条蒿草,时不时哼些并不成调的句子,林子很静,我得弄出些声响来给自己壮胆。我四下张望,并不见一个人影。靠近洼地的时 候,熟悉的寒意又一阵灌进了我的脊梁里,莫名觉得脚底板发麻。立会不会在洼地里呢?我壮着胆子挥舞着铁钎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

终于站到洼地边缘的时候,我手心已经襦湿了。我有点心虚地扫了一眼洼地的全景,却没料到这地方平凡得让人安心,并没有我想的那般恐怖,就是个近两米深的天 然土窝子,还被人精心清理过,浮叶杂草都很少,干干净净的土疙瘩好脾气地匍匐在黑石圈里。被巨大黑石遮蔽着的石穴从我这个方向看不清楚,我没看到立说的水 洼,我估计应该就在那个石穴里。这地方普通得好像没有理由不进去看看。

我沿着土洼逐渐下沉的地势,找到了一个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高的一角,先把铁钎扔下去,然后我也跳了下去,震得脚踝稍微有些疼。我摸起自己的铁钎,像个将军一样视察自己新开辟的领地。
绕过石穴,我才发现,这个土洼竟然别有天地,顺着岩壁延伸下来的,是一级台阶那么高的天然石床,表面非常平整,几乎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石床的旁边果然有一个汩汩的水洼一直连到石穴里,石床上很突兀地用小的黑石块垒出了不规则的几个三角。

我好奇这些石头三角是干什么用的,就着林子里微明的光线,我似乎看到那些石三角周围诡异的暗红,鼻子里似乎也嗅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我开始害怕,但并没有打算退缩。我压低身体想用铁钎戳戳看,里面会有什么。

我突然听到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响动,恐怖惊诧地转身,发现立几乎就在我的头顶,手里举着一块颜色怪异的大黑石,拼命向我砸来。我吓得双手抱头连身尖叫退避,铁钎脱手的一瞬间,撞倒了石床上的一个石三角。

立要杀我吗?他要杀我吗?我满脑子都是立举着石块向我砸来的影像,可并我有我预想中的流血和剧痛,我紧闭着双眼,但却能听到石块撞击石板的钝响,我惊得睁开眼,才发现立正用石块砸着一条红黄黑相间的蛇,位置就在我刚刚立脚的那个石板边。

我刚刚松了口气,知道他并不是要砸我,可又立刻被立的样子吓到了。他整个人透着病态的疯狂,手里的石头却稳稳地砸在早已死去的蛇身上,一下又一下,一下又 一下,蛇身还在条件反射地扭动,虽然头部还有连接处基本已经稀烂。我不敢喊他停,爬起来一溜眼看见被铁钎戳倒的石三角,流淌出来的都是各色动物的尸体,我 清晰地看到了一只小鸡仔的头颅,眼睛微闭着耷拉在那儿。强烈的恐惧加恶心让我本来发软的腿瞬间充满了力量,我一边尖叫一边飞速地攀上土洼逃离。不管我怎么 尖叫,我耳朵里始终充斥着石头撞击石板的钝响,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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