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58

一把古董小提琴,两个音乐人的爱情,三代人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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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丹露寺山下的村长打来的,他说老方丈昨日圆寂了,问我要不要拿回我的睡袋。我说不用了。我跟他聊了聊老方丈的情况。他说,老方 丈是他们村的人。三十年前,他替人受过,判了无期,被关了十年放出来。他回来后,老有人向他打听代人受过的事,他不说。问的人一多,他一烦,去丹露寺当了 和尚。丹露寺本是个破庙,老方丈在那当和尚后,每年都有贵人去那打点,才有了香火,维持到现在。如今,他一去世,那丹露寺又要成破庙了。

这消息更让我烦闷,脸上暴出许多痘痘。晚上睡觉前,殷晴问我:“你怎么长出这么多青春豆?用这个洗面奶洗洗脸,去去痘。”我心不在焉,拿了洗脸池上的一个瓶子,挤了点糊状物,洗了脸,上床睡觉了。我在床上读了一会儿书,脸上突然起了好多红疹子,很痒。

“陈天,你脸上怎么了?别用手挠!”

“可能是洗面奶过敏。”

“怎么可能?那是刚从美国带进来的名牌。你用的是哪个瓶子?”

“淡红色的那个。”

殷晴大笑,说用错啦,淡红色的是什么什么霜的。她把我扯出去又洗了一回脸,才回到床上。

“你这几天病殃殃的。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都是我主动。”她有点幽怨地说。

“谁说的。”我吻了她一下。

“不合格。”

“老夫老妻了,是不是可以降低一点标准?”

“喂!我提醒你,我们还没正式结婚呢。”

我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与她温存,然后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我们招集齐教职员工,开了个早会,表彰了表现好的员工,做了一些人事上的变动。会上,我还提出了奖学金的想法。我告诉员工们,这奖学金主要有 三个目的。1,资助有经济困难的优秀学生。2,提高学生学习的积极性。3,体现我们音乐学校的企业文化。我要员工们出谋献计,制定具体的实施方法。大家正 在热烈讨论,演出厅传出吵闹声。

我忙叫了几个老师,一齐跑出会议室。门卫正拦着几个年青人不让进,说老师们正在开会。那几个年青人骂骂咧咧地要向里闯。

“开个鸟会!我们在这学了半天,没有一点用,退钱!退钱!”

“快叫那没良心的校长出来!就知道收费!”

“这样的学校,关了!”

“砸了!”

时值学生陆续到校时间,学生们看到他们一伙人的凶样,远远地躲着,不敢进校。我打电话给二球,说有人来砸学校的场子。他在电话中叫道:“有这种事?兄弟们马上就到!”

我带了几个男老师,迎上去,对那个叫得最凶的年青人说:“校长在此,有话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学了多长时间了?”

“你来的正好。你的这个破学校关了算了。我们在这学了半天,什么也没学到。昨晚我K歌没人说好。”

我笑道:“怎么可能?让我来教你,保证你K完歌后,你的马子吊着你的膀子不肯下来。”

“吹牛吧!老子天生五音不全。”

“在我这,你哪怕只有一个音,也能K歌。小伙子,我看你中气挺足,唱得不好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嚎。”

“哼哼哼,哈哈哈。我想先听听你嚎得怎样,再决定学不学!上!干他!”

他们几个动手了。他们很不幸,碰到了受过魔鬼训练的陈一大。这时的陈一大不再以狠毒取胜,不再以蛮力拼命,他知道借力打力,知道如何用不大的力将人的关节 弄脱臼。二球轰轰响的摩托队赶来时,这些凶徒都倒在地上,身体的某个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着,痛得嚎叫不止。二球到后,要痛殴这几人,被我制止。

“你们都无师自通,不用在我这学干嚎了。”我对凶徒们说。我俯身轻声对那领头的凶徒道:“回去告诉你的后台老板,让他跟我陈一大联系,以后有生意一起做,不必相互拆台。”我把我的名片塞进他的口袋中。

我吩咐道:“王会计,他们被开除了。你去按课时算一下,剩下的学费退给他们。”

王会计很快算出余额。我将凶徒们的脱臼关节一一转回,止住他们难听的嚎叫。我让他们老老实实在违纪记录和退学声明上签字,按了指纹,拍了照,才退钱给他们。二球等人看守着他们,直到警察到来,将这几个肇事人带走。

殷晴一直缩在走廊的拐角,当我处理完了那几人,才走上前,拉着我的手臂,满手心是汗,说:“陈天,你的警员培训真没白去。”

教工大会继续进行。殷晴提出,由于教学力量跟不上学校扩张,从现在开始,招生要有选择,资质太差的不招,人品有问题的不招。这些要求分成任务安排下去了。 殷晴还说,教程要有变动,灵活一点因材施教。她讲完后,我提出两个新议案。一要增加心理课程,名曰舞台心理学,实为教文艺圈的规则和做人的原则,同时给学 生减轻心理压力,不要出现有心理疾病的学生,引发极端事件。二要经常做些突发事件应对训练,比如火灾,歹徒袭击等。

接下来一天里,我的工作重点都放在亡羊补牢的计划和组织,和殷晴一起写计划,约见相关的的老师,几乎忘了卖小树林的事。

傍晚的时候,一个城建局的人打电话找我,说,我申请在小山坡上的建校的计划得到了批准。我欣喜若狂。那个小山坡就是我常骑哈雷去俯览全城的地方,地大,视 野开阔,又幽静,是建校的绝佳地点。城建局以前没考虑我的申请,主要因为它附近的基础设施太陈旧,水电供应和污水处理能力跟不上。要在那里建学校,县里就 要投钱建基础设施。

“怎么突然通过了?”我问城建局的人。

“省里知道了你建学校的事迹,很支持,想当成宣传样板,批了一笔钱通水电煤气。同时,县里特批了一块地给你。过几天,会找你去,告诉你具体位置。“

“太好了。”

“陈天。希望你的学校带来新的经济增长点。我们得到通知,以后开发的重点会转向小山坡那。”

“学校附近还会建什么?”我问,“我不希望新学校四周太嘈杂。”

“主要是居民区和高科技园。”

吃晚饭的时候,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殷晴。殷晴也很兴奋,说:“好嘛,又是一轮房地产盛宴!吃!”她盛了一大碗饭放在我饭桌前。

“你想炒地皮,还是做实业?”我问殷晴。

“都做!多种投资!”

“这次,小山坡上的地更大,更多,几千万的投资都嫌少。我们可用资金不到一千万,连汤都喝不上!我们建新学校还要钱。那来那么多资金?你如真的想炒,不如把这小树林拍卖了,筹得一两千万的,就够你玩了。”

殷晴正在向嘴里扒饭,一听我这么说,这有点急,放下碗,含着饭说:“不可不可。千万不能卖!”她差点噎着。”想都别想!”

“那你怎么炒地皮?炒不了的话,老老实实地跟我做实业,开这音乐学院。”

“音乐学院?”

“是的,学院,不是学校!至少发大专文凭的。”我说。

“呵呵。你诲人不倦上瘾了。”

“是的。我想专心地开学校,离开小树林这是非之地。你看,今天来捣乱的那几人是有目的的。”

“这小树林,谁也别想从我们手上拿走!”殷晴放下了筷子。

“你不松手,就不断有人来给我们穿小鞋。”

“你怕他们啦?”

“我不怕,就是觉得烦,不能专心做实业。我老是这么打打杀杀的,如果有一天失了手打坏了人,我们的一大集团就玩完了。殷晴,你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没父亲吧。”

殷晴的眼圈慢慢地红起来,大概想起了她小时候没父亲的日子。她用手捧住脸。我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搂抱着她,劝道:“殷晴。有些历史问题,就让它翻过去吧。翻过去了就海阔天空。我知道,这小树林是你们殷家的祖地,一直想夺回来,是不是?”

殷晴点点头,问:“你听谁说的?”

“我父亲告诉我的。还有,我看楼上床头的油画中,那个石柱,它有个淡淡的水印。我去查了查,那是你们殷家的图腾。”

“是的,那个石柱是殷家祠堂的柱子,是殷家最后的荣耀。”

“小树林中也有一个断石柱,但没有图腾。”

“我画的就是它。”

“它被运走扔了?”

“没有。我把它深埋在小树林里了。”殷晴理了理她的头发。

“殷家的生意已经做的这么大,地产遍天下,还在乎这么一小块地?”

殷晴叹口气,说:“我已跟殷家脱离了关系。殷家能不能夺回这祖地,我并不关心。是我自己在乎的。”

“是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吗?我知道,你我在这投下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舍不得。可是,将家安在这么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不是好事。危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特别担心我们的宝宝在这的安全。”我说。

殷晴想了想,情绪更平稳了些,淡淡地说:“也是。”

她好像被我说动了。我乘热打铁:“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山坡吧。那不比这差。我们这小别墅本来就是模块房,拆了迁过去很方便的。这些教室和演出厅亦如此。快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那看看。”

“好吧。”殷晴点了点头。

去小山坡的路上,殷晴情绪不好,心事很重。

小山坡就在前头。山脚下,杜香花艳艳的,连成一片,簇簇的白花反射着车灯光,老远就能看见。这些沼泽中矮矮的杜香树,较几个月前多了不少,连成一片浓密的灌木森林。它们不断吸咐这空中的尘埃,让这的空气清新,让这的天空湛蓝。

上山了,山路弯弯曲曲的,路况很好。看样子,这小山坡的开发,县里早就有规划,不然,这山路不会预先修得这么好,不光是为了到山顶的那个小亭看风景。我俩开车到小山坡时,天全黑了。我俩下车,站在小山坡的崖边,看山下的万家灯火。

“殷晴,这是你第一次来这?”

“是的。你老来?”

“是。我小时候闯了祸,会躲到这来。从这,可以看见我家。我看见父亲离家上班去了以后,再回去。这样,就不会被父亲打了。”

“陈天,你恨不恨你父亲?”

“他打我那么痛,我当然恨他。”

“现在呢?”

“不恨了。回想起来,他打我,多半是我不对。”

“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如不听话,你会打他吗?”

“我舍不得。”

“如果你打他,我会跟你急!”

“殷晴,你放心,我不会的。我父亲打人,是因为他习惯用军旅中的方法管教人。我是个文雅的音乐人……”

“屁音乐人!你这个魔鬼骑士!”

天越黑,这山坡上的风越大,一阵一阵地,吹翻衣领,刮得衣襟簌簌地响

“陈天,这里风好大。我冷,抱着我。”

我背向着风,把殷晴抱得紧紧地,“殷晴,风大有风大的好处。音乐学校的乐曲声可以传得更远,全城都能听见。”

“陈天,不用卖小树林,我们也能得到资金。”

“是么?讲讲。”

“我们的试婚期还有15天。15天一过,我们一结婚,就是殷家的人,又可动用殷家的资金了。”

“你不是被踢出殷家了吗?结了婚就被原谅?”我问。

“我妈跟殷家长老们达成谅解协议,如果我能让殷家重新拥有小树林,他们既往不咎。我妈一直催我,要我让你把我的名字加到小树林的地产文件上。“

”是这样!你很想重返殷家吗?”

“我妈很想我回去。我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拿不到殷家的资金也没关系。一点一点地滚我们自己的资金,心里踏实。”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我浴血保卫小树林?”我问。

“是其它的一些原因。总之,失去了小树林,我会很被动。为了我,你一定要拥有它,不容其他人染指。”

“是什么原因呢?是殷家的机密么?”

“你不要问了,陈天。没了小树林,我有可能不得不离开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别问!”

“殷晴!不可以这样威胁我们的爱情!现在就告诉我为什么!”

“陈天,不要紧张,我只是说,有可能。不一定会发生的。”

“殷晴,有事不要瞒着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的。”

“如果你真的想护着我,就根本不要问!”

“殷晴,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就从这山崖上跳下去。”

“陈天。你跳了白跳。”

“你这是在劝慰我呢,还是要我现在就跳?”

“别说傻话了,陈天。老实跟我说,你这么绕来绕去的,是不是你父亲逼着你卖小树林,诱着薛梁来买,弄干他的资金?”

我只好说是。

“陈天。如果是这样,你放手去拍卖吧。我也想看到他垮台。”

“殷晴。我害怕了,不卖了。”

“陈天,你话都说出口了,不去做?不要让我看轻了你!”

“殷晴!”

“陈天,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我满腹疑惑地同殷晴到了家。家里的气氛很沉闷。殷晴斜躺在床上,手指在发梢上打着圈,看着墙上那幅油画《云雀和石柱》,沉思着。我看她心境不佳,就上前搂着她,亲吻她。她应付了我一会儿,说:“陈天,今晚不行。我来例假了。”

“又没怀上?”

“嗯。”

我一晚没睡着,一直想,为什么没了小树林,殷晴就有可能离开我?难道,与我被逼着卖小树林一样,有人逼着她占有小树林?是她妈妈?真可恶!这个商依依,为了自己的私欲,老是在后台瞎整,染指女儿的生活。讨厌,讨厌!

殷晴也没睡好,在我身旁拱来拱去。

星期四一早,城建局的人打电话叫我去开会,要给我看小山坡的规划图,还要听听我的创业计划。我叫殷晴一齐去,殷晴说:“你去就行了。学校事多,我走不开。你带一份图纸回来就可。“

我带着建校计划书和电脑,独自一人去了城建局。城建局的人很热情,带我到会议室。会议室里人很多,有几位领导是从省里来的,有管开发的,有管教育的。他们 与我握手,看到我残缺的小指,说,省里的很多人被我自强不息的事迹感动。他们想扶我一程,做为典型,带动其他人。我大谢特谢他们,说我一定会办好学校。

会议上,我打开幻灯,展示学校下一步的规划,图文并茂。我说,学院要达到4000余名在校生的规模。学院的办学层次要多元化,以全日制脱产大专为主,兼办 少年儿童课后培训班以及成人夜大。学校要采用多学科发展的战略,要组建教学经验丰富和具有敬业精神的教师队伍,专职教工要达300人左右,其中要有教授 20名副教授40名,还要请知名的外籍教师和客座教授。学校要面向全国和全世界,让学生们多参加国内外各种声、器乐比赛和演出。有条件的话,还要申请本科 院校的许可,如有条件,还要招收留学生。

我这宏伟计划洋洋洒洒,让听报告的领导们热血沸腾。城建局局长一拍胸脯,按4000人的办学规模,划给我了100亩地。他还开玩笑,问,是不是地太大了买 不起?没等我开腔,省里来的领导都说,会帮我申请贷款,只要我有一千万的现金,他们能帮我贷到一亿。这些数字听得我热汗直下。我的天啊,我的一大集团很快 就能开张啦。我也一高兴,请所有在座领导去聚仙楼吃午饭。这几位领导们看样不是贪官,个个回绝,说,不用出去了,就在城建局的食堂吃。

我打电话叫来殷晴。她来后,听到我的介绍,也很高兴,但我总感到,她的笑容中隐着丝丝的郁愁。

领导们对殷晴的组织能力称赞有加,说,两个星期建一个学校的纪录绝无仅有,省里的商会头头非常赞赏,想见见她。殷晴说了些官话,无非是,“是领导和朋友们 的支持“,“运气好“之类的话,大家听得都高兴。领导们返过来又赞,说殷晴和我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爱情事业比翼双飞,为人楷模,等我俩喜结连理之 时,还会来祝贺。我和殷晴一齐谢过他们的祝福。午饭后,殷晴先回了学校,我则留在城建局办相关的手续。

我手握着规划图从城建局出来,踌躇满志。在城建局门口碰到薛梁一行人。我同他远远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陈老板慢走。我问你件事。”薛梁独自一人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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