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年,我和我喜欢的一个小姑娘考上了同一所初中,可惜,我们俩不是一个班,为此,我郁闷了很久,还跟班主任提出能不能把我分到那小姑娘班上去。班主任很威武 地看着我问:"咱们班不好吗?"我嗫嚅了半天,那个"有啥好的?。。。"也没能说出口,可见小百姓过堂见官老爷,都战战兢兢地说不了实话。
我 们班为什么不好呢?没有我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倒是其次,关键我同桌是个莽夫。说他莽夫是好听的,基本上就是个傻子。个头儿极大,上课,写作业跟只螃蟹似的, 国境线从浦东延伸至了塔克拉玛干。我就龟缩在课桌三分之一都不到的那么丁点儿大地方偏安一隅,内心的愁苦可比后主李煜。而且这玩意儿是不听说的,我们的对 话基本是这样:"你过去点。""干嘛?""我没位置了""我有啊""我没法写作业""干我什么事儿?"。。。我愁肠百转,只好跟他要求重新划分国土,封疆 建爵,并主动把国境线向我方推移两寸,以示诚意。这玩意儿眼睛一斜,什么也不说,我就算他默认了。谁知道,这才是我真正苦难的开始。。。
三 八线开始是用粉笔画的,他没两个来回就把线擦没了。于是我用小刻刀千辛万苦地把线刻上,跟他说,从此国土神圣不可侵犯。他问我"要是过线了,你准备咋 办?"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事涉主权问题,不能耸包。我咬牙切齿地说"谁过线谁流氓"。他挺高兴,"我本来就是流氓。"我惶恐了,加码:"那谁过线谁王八 蛋。"这次流氓沉默了,他过线过惯了,难说哪天一时不查就王八蛋一下,这称谓可不那么光彩。他看了我半天,歪着脑袋跟我说:"这样吧,我要过线就随便你 打,你要是过线我只打你一下。"我不干,他那块头,那身板儿,奇似练过铁布衫金钟罩的,估计从小就是在他父亲大人的淬炼下长大的。我打他?无异于蚂蚁撼大 树。但是他打我。。。我看看他内拳头,足有我拳头的两个大,我活抽抽了才会答应让他揍我呢。我坚决不同意。但人家一句:"就这么定了。"可怜我这要武力没 武力,要权利没权利的弱质小国,根本就无法对抗坦克加大炮的德意志法西斯。
从 此以后,我的日子就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课桌他继续霸占,我打他就跟挠痒痒似的,他经常喝斥我:"用点儿力,我都快睡着了。。。"而实际上,我真恨他, 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可他就是一摔不碎,砸不烂的铜豌豆。而我呢,不管我过线是真的还是假的,全凭这位官老爷高兴。一声断喝:"你过线了。"上来就是一 拳砸胳膊上,疼得钻心,真是欲哭无泪,欲诉无门,只能两眼泪汪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我 的人生经验之一:好女不跟男人斗体力。就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差距太显著了,根本斗不过。这才想起来,以前跟羊毛打仗,还挺占优,其实是他让着我呢,真是 错误的人生体验,害人啊。人生经验之二:不跟傻子拼智力。套用网上流行语就是:你永远不可能战胜一个纯傻大个儿,他会把你的智力拉到跟他同一个水平,然后 用他丰富的傻叉经验和强健的体魄丛精神和肉体上彻底打垮你。
好在苍天开眼,我的悲苦生活在跟他的哥们而成了哥们儿以后,以及大慈大悲的班主任菩萨心肠 地调换了座位以后终告结束了。但是人世间总是一场悲苦连着另一场悲苦,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砸向你的是榔头还是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