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团
费淑芬
年糕,顾名思义,是过年吃的糕。以前的确也是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它的,不像现在任何一个菜场里都可以买到。
我喜欢吃年糕,也吃过许多年糕,但最忘不了的,莫过于诸暨的手工年糕了。倒不仅是因为它制作精良,用料讲究,更使我难以忘怀的是舂年糕时的那种热烈气氛。
1952年,我参加民主建政工作组到诸暨农村,正是元旦刚过、春节将临的时候。当时农民分到土地不久,这年又是个丰收年,所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杀年猪,舂年糕。
对于农村,我不太陌生,但独自负责一个村的工作,却还是第一次。那时年轻胆大,却也幼稚,只是怀着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勇气和吃苦精神投入工作。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
舂年糕可以说是一种群众性活动。他们自动地排好时间次序,谁先谁后都作好准备。而排定的第一家,必须是比较殷实而年糕舂得最多的人家,因为首次舂年糕,人们嘴馋,消耗也是最多的。在舂年糕之前,主人早早地准备好馅子,往往是一钵头雪菜炒肉丝,一钵头赤豆细沙;一般人家也就雪菜炒豆腐干和红糖。一咸一甜,由各自喜欢。当地规矩,帮助舂年糕是不供饭食的,就吃年糕团。有时帮忙的人多,竟会吃掉好几斗米。
年糕粉刚从蒸笼里取出来时是热气腾腾、松松的,年纪大牙齿不好的人就喜欢吃这种松糕;而青年人却喜欢吃经过榔头舂实了、韧韧的年糕团。从案板上摘下一团未成形的年糕,裹上咸菜或豆沙,就是美美的一大个年糕团。
开始,我不肯接受他们送过来的这种富有风味的食物,青年人就用话激我:“不是说工作同志和群众打成一片嘛,怎么连个糕团也不肯吃呢?是嫌我们脏吗?”年纪稍大的也就劝说:“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不能不吃的。”总之翻了身的农民把对共产党的热爱,十分自然地倾注到我这工作组员身上了。
盛情难却,我也就走一处、吃一处,不知道几天来吃了多少年糕团。有时实在吃不下了,他们就用箬叶包了塞在我的列宁装口袋里,我将它带回去给房东的孩子享受。
时间过去四十多年了,每次上菜场看见那些年糕,我总会想起那吃年糕团的一幕幕。用钱可以买到年糕,可是却再也无法买到那热烈的气氛了。当年那些舂年糕的朋友们,你们还能记得起那个穿灰布列宁装的坐在一旁不劳而食的小小工作组员吗?我一直怀念着你们!你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