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36）—— 扮猪吃老虎

沈一丁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追着陆承裴问。 她说：“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爸爸也有事瞒着我。我昨天晚上想了又想，能让你们两个花心思瞒我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只问你一句，这事会不会影响我们两个？” 陆承裴摇头说：“绝对不会。” “那就行了。”沈一丁耸耸肩：“我不想知道了。” “这次怎么这么想得开？” “我突然发现，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有太多的东西积累在心里，多累啊？” “还是你聪明。”陆承裴感慨道：“在这方面，我不如你。” 沈一丁冲他眨眨眼，笑了笑。 陆承裴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说：“我联系了互助网上的几个人，请他们帮忙登寻人启事的广告。等拿到签证，我想尽快去一次阿姆斯特丹。所以，启事上的电话，我留了我们两个人的手机。你帮我多上点心，别整天丢三落四地把手机扔在公司里，尤其是我走了之后，知道吗？” “知道，”沈一丁点头：“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承裴，你说，假如真的找到裴丽阿姨，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们两个结婚啊？” “怎么会呢？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的。”陆承裴捏捏她的脸：“为什么这么想？” “我也不知道，就是眼看着你要去，我心里有些发怵。” “别胡思乱想。能不能找到她，还是个问题。她要是愿意见我，早就找我了；她要是不愿意见我，也不会让我找到她。老实说，我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因为我有种感觉，是她不想见我。”陆承裴没有什么表情：“再说，哪里轮得到她对我指手画脚？” 沈一丁搂住他的脖子，低声说：“每次想起裴丽阿姨，我心里都挺难受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是她没扔下你走，那你就不会住到我们家来。咱们两个，不知道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然后我就觉得有点庆幸她丢下了你，我是不是心肠很坏？” 陆承裴没有说话，只是扳过她的脸来看了她一会儿，问：“我对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让你伤心了好几次，你一点都不怪我么？” 沈一丁想了想，说：“伤心的时候肯定有点怪你的，但是我始终不相信你能真的丢下我。事实上，你也确实丢不下我。你跟我不一样，我有什么都会对你说出来，而你有什么都放在自己的心里。说出来，事情会变小；放在心里，事情会变大。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是怕你不爱我，而是怕你太爱我，会冲动地选择离开。所以，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陆承裴把嘴唇贴上她的额头，说：“小时候，每次我觉得很难受的时候，我就去看你。感觉两个人在一起分担这难受，就等于减轻了一半。不知不觉地，就再也不能看不到你在我身边了。所以，就算我心里再想离开，脚步还是迈不出去。” “那你答应我，无论这次去你找到还是找不到，无论找到的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不会再分开。”沈一丁把脸贴在他颈部：“答应我。” “我答应你。” 隔三差五去找苏宇聊聊，已经成了沈一丁的一个习惯。哪怕没有事情讨论，听听他讲话也是好的。 苏宇说：“你爸爸结婚那天，金凯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心理医生。我看他是有话想说，可到现在都没有来找过我。现在杨菁菁这样的情况，我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你去帮我告诉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过来跟我聊。” 沈一丁非常感激：“好，我一定告诉他，先替他谢谢你了。” 苏宇笑了：“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前女友’。” 沈一丁不好意思了，脸红了红，问道：“我是不是不应该经常来找你啊？分手了再经常见面，会不会让你觉得太尴尬？可是，我真忍不住，就想找你说说话。” “有什么尴尬的？我没觉得。”苏宇不以为然：“老实说，咱们两个，真没到过那个份上。不然，你不用我讲，都不会再来找我的，是不是？” 他顿了顿，说：“我一直想对你说，我们两个，非常相像。都是属于好说话，难改变的那种人。当初，我提出要和你试试谈恋爱，你都没有怎么想，就答应了；后来，我又提出咱们一起再凑合凑合的时候，你又是很轻易地就答应了；还有之前你和余洋，你也是很快就答应他谈恋爱；再有，陆承裴说不跟你好，让你把他当成哥哥，你也是毫不抵抗地就同意，他说什么你都听。可你看看，最后呢，你还是和陆承裴成了。嘴上的屈服是你迷惑别人的假象，迂回作战的手段，而心底里的坚持才是你不可动摇的根本。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情形？当时我就看出来，你心里并没打算真的和我谈。” “谁说的？不是的。”沈一丁争辩。 “我说的，就是的。”苏宇很肯定地说：“我自己就是同样的情况，所以我能确定。在你之前，我也谈过几个女朋友的。别人介绍了，我就谈，一点不推脱。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跟她们有什么发展。因为我心里的执念，始终没有放开过。我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和我父母，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和好，还是冷冷淡淡的关系。我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生气了，但是最后那一点点的责怪，却一直都在。” 沈一丁不说话了，听起来，他们确实很像。 苏宇接着说：“我对你好，愿意帮你，是因为喜欢你。可自从知道你跟陆承裴的事情后，我彻底打消了念头。你这一辈子，都会把陆承裴放在第一位，再不可能有别的男人去超越他的地位，就凭这一点，我就肯定受不了。我也很清楚，你和别人，不可能有幸福可言。你真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又承受了这么多，我实在不忍心不拉你一把。” “根据我的经验，越是好说话的人，内心越是倔强。”苏宇做了个表示强硬的手势，说：“你是，我也是。表面上顺从别人，心底里却坚守自己的念头。相对而言，陆承裴比你容易对付，他嘴上说得狠，下手却是不行的。而你呢，嘴上软，脚下却是半步都没有退过。扮猪吃老虎，就是在说你。” “所以你才说我手里的牌大，让我放心去赌一把？” “牌大不大，真不好说，”苏宇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玩：“但是你不赌不行啊，你没有退路。” 沈一丁看看他，问：“那你呢？为什么要这么倔强？” “遗传，我妈就很倔强。”苏宇很轻松地说：“你呢？你倔强的理由是什么？” “估计也是遗传，”沈一丁想了想说：“记不记得我告诉你，亲戚们说我性格像我妈。而她遇到挫折的时候，选择的道路你也已经看到了。” 苏宇拿了饮料递给她：“所以，我们两个合得来，是有很合理的原因的。” 陆承裴的签证终于拿到手，于是忙着订酒店，买机票，联系那边的人。金凯让他不要担心公司的事情，一切都上了轨道，不会有什么大事，他也会抽出时间来多去看看。 就在他们都挺忙碌的时候，何欣却意外地发现了杨菁菁生病的事情。说起来也是金凯自己不小心，杨菁菁看病检查缴费的单子他随手塞在裤兜里忘了扔掉，被何欣洗衣服给掏出来了。 这一下，何欣再也忍耐不住，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答应让金凯娶她。 都是家里人，沈一丁和陆承裴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考虑再三之后，沈一丁站在了何欣的这边，而陆承裴站在金凯的这边。 金凯急红了眼瞪着沈一丁说：“沈一丁你就这么对你最好的朋友？” 沈一丁没有退缩，她非常诚恳地说：“我怎么对她不好了？无论她的肿瘤是好是坏，我都会帮她，会尽我的所能照顾她。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同的，而站在母亲和妹妹的立场上看问题，那更是不同的。难道，就允许你表达爱她的方式，不允许我们表达爱你的方式？我也希望她能幸福，可让她幸福的巨大代价要我哥哥来出，我心里还是不乐意的。在她和你之间不能两全，我自然是选你，有什么不对？” 金凯不说话。 何欣见他这样，忍不住又哭着要跟他吵。沈一丁按住她说：“何阿姨，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劝他。你这样拉着他硬吵，他不肯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沈一丁紧接着转头对金凯说：“苏宇让你去找他聊聊。既然现在最后结果还没有出来，大家都在猜测都在等，你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去见见他。他帮了我，说不定也能帮了你。” 金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沈一丁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说：“你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叫上菁菁，你们可以一起去。我知道，她有些心里话，也不知道怎么对你讲，不如在苏宇那里说开说透，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行？”   （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