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第二部 拓荒新疆 第二章 赴疆旅途

 这是19591226日,离开60年元旦只有六天,为了生存,开始了我们赴新疆的旅程。



   我们这一批去新疆的知青共27人,有8名女同学,其余的都是男同学。全部是上海黄浦区和卢湾区的高中毕业生,含应届和历届的,也全部是今年高考中的落选者。由兵团招办的陈主任和两位女同志带队,任命卢湾区的陈永清同学当队长,陈是工人家庭出身,是我们这一批同学中唯一家庭出身好的,我不知他为什么考不上大学。



  当火车载着我们离开上海,离开亲人时,每个人心中都压抑着说不出的忧郁,个别女同学甚至悄悄掉泪。我一边听着火车咯答,咯答,咯答的响声,一边思考自己未来的前程,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落穆和凄楚。加上我是一个假上海人,我来上海不过四个月,仅能听懂上海话,还不能用上海话和同学们随意沟通,就更觉得孤单和冷漠.我的心中如注入一块铅,沉重而痛楚。领队的陈主任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主动和我们拉家常,向我们介绍新疆兵团的历史。从他的口中,我们渐渐知道一些兵团的奋斗历程。兵团的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目前(59年)下属两个工业师,八个农业师和兵团直属单位(厂矿,学校等)。它的骨干力量是抗战时期王震领导的八路军359旅,也即解放战争时期西北野战军二军和六军。1949925日,原来的国民党驻新疆部队在陶寺岳将军领导下和平起义,简称“九,二五”起义。起义后的部队改编为二十二兵团,下辖九个军和两个骑兵师,由进疆的二军和六军干部充任二十二兵团的各级领导。在当时的入疆部队司令员王震的领导下,立即进行一边肃反,一边建设。在1952年,就开始建设新疆第一批工业企业,有发电厂,钢铁厂,水泥厂,棉纺厂,机械厂等。大部分企业在53年建成。尤其是苇湖梁发电厂的建成,对新疆的经济发展战略起了重大作用。再加上1954年建成的十月拖拉机厂,使新疆的农业发展有了工业基础。同时,还建设一批医院和学校,如新疆大学,八一农学院和省医院等。1954年十月,中央人民政府命令驻疆人民解放军集体转业,脱离国防部队系列,组建生产建设兵团。其使命是劳武结合,屯垦戌边,受中央和自治区双重领导。当时的司令员是陶寺岳,书记是张仲翰(为原入疆部队二军六师师长)。1955年十月,中央撤新疆省,成立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当时,兵团就把已经建成的所有工矿企业和学校医院都无偿地转给自治区政府,自己重新开始建设新的工矿企业和学校医院。兵团就是这样无私地为自治区人民奉献,因此深得新疆各族人民的拥护和爱戴。从兵团成立开始,每年都要从口里(新疆人民称关内各省为口里)招收一批知识青年来新疆,参加新疆建设。我们这批高中毕业生,是兵团成立以来招收的学历最高的知识青年,所以,兵团党委很重视。



  除了陈主任给我们讲解兵团的历史外,两名年轻女同志还教我们唱歌,主要唱“我们新疆好地方”和“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两首歌。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这两首歌的歌词,它是那样激动人心,叫人不能忘怀,充分表达了当时我们年轻一代献身祖国的豪情壮志。我现在把它记录下来,让后代了解,也激厉自己。



  我们新疆好地方的歌词是:



 

      我们新疆好地方啊!,           天山南北好牧场。



      戈壁沙滩变良田,              積雪融化灌农庄。       



 

      麦穗金黄稻花香啊!            风吹草低见牛羊。 



      葡萄瓜果甜又甜,              煤铁金银遍地藏。



 

 


弹起你的东不拉啊!            跳起舞来唱起歌。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领袖毛泽东



 

来 来 来 来 来来来来



 


我们美丽的田园 ,             我们可爱的家乡。



我们美丽的田园,              我们可爱的家乡。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歌词是: 



 



    



     飞奔在广阔的大道上,     我们的青春闪耀着光芒。



     满怀着信心愉快地劳动,    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祖国的山河,               无比壮丽。



     祖国的大地,               无比广阔。



     水塔和烟囱伸向天空,       熟了的谷穗一片金黄。



     毛泽东的好儿女,           年轻的鹰啊!



     展开我们坚强的翅膀,       飞向那辽阔的天空,



     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由于领队的开导和鼓励,我们这些一度沉闷的年轻人逐渐开朗起来,欢声笑语回到我们中间。我们一边唱歌,一边谈论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快到黄昏时,火车到了南京。当时南京还没有大桥,火车到浦口,必须靠渡船,我们脸靠着窗口,观看火车渡江,觉得非常稀奇。因为我们大多数都没有坐过火车,更没有看过火车渡江。只看到一艘很大很大的平板船,船上有好几排铁轨,火车头把火车厢每四节一组,分别推上船上轨道,当全部火车上船后,船就开向对岸,靠岸后,对岸已经准备好火车头,分别把各组车厢拉上岸,再对接,就算完成。这样的过程需要大约三个小时左右,所以当我们过江再起程时,已经是深夜了。我们看着辽阔无边,夜色茫茫的长江,和对岸稀稀落落的灯火,听着江水滔滔和过往的轮船依稀的汽笛声,那广漫而沉重的气氛,深深地激动我们的心。夜已深沉,我们也慢慢进入梦乡。当我们醒来时,火车已经过了蚌埠。我们又开始第二天的旅程。火车窗外,是一片灰色的原野,以及稀稀拉拉的村庄和树木,树木已落叶,光秃秃的,十分萧杀,再也没有江南的绿。想不到一条长江,江南江北是完全不同的景色。午后通过徐州,这是当年国共两党决战中原的城市,有名的淮海战役所在地,现在已经相当的平静和安祥,只留下几处碉堡的残迹,让人遐想当年尘战的场景。



  火车飞速地奔驰在中原大地上,历史也在我们脑海里一页一页翻过,祖国近百年的屈辱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我们心里重复,窗外是白茫茫一片雪原,心里则是沉甸甸的感受。我们这些二十来岁左右的年轻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青,所以再没有第一天那样的欢歌笑语。天黑时,车过三门峡,当第三天天亮时,火车已经通过八百里秦川,我们非常遗憾没有看到闻名天下的西安城。



  第三天火车一直行驰在陇西,景色更加凄凉,城乡更加稀落,黄土高原的贫困一下子呈现在我们面前。雪很稀薄,有的地方根本没有雪,黄土裸露,田地上压着石子,据说是为了保墒,每次耕地时,要把石子拿掉,种下庄稼后,又铺上石子,而收获并不多。西北高原上祖祖辈辈,就是这样艰辛地劳作,维持一代代生存,这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快到晚上时,火车到了兰州,我们终于可以目睹这西北唯一的大城市了。只见到沿着一条水源快要枯竭的黄河两边,(主要在南边)稀稀拉拉地盖着一些灰色的房子,大约有十来公里,市中心一带,盖有一批楼房,不高,最高的也不过七,八层。街道不宽,马车,毛驴车,还有少量的汽车来往于其间。行人不多,和我想象中的大城市相差很远。在火车站对面不远,有一座黄河大桥,想象中的黄河大桥应该是宏伟巨大的,实际上却是一座像上海外白渡桥那样的一点也不壮观的大桥,长度也只有两个外白渡桥那样长。不过引桥很长,建在河滩上。我们那时经过兰州是在冬天,河滩上还有一些薄冰和薄雪。在黄河大桥对面,却是一个雄伟的白塔公园,建造在山崖和土坡上的宫殿式的建筑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火车在兰州站停留十五分钟,站台上有卖各种水果和特产。据说兰州的白兰瓜非常有名,我买了一只吃,果然不错,香甜,脆。兰州还有拉面出名,但是我已无法品尝。火车带领我们离开,匆匆地赶路,到达永登时夜已经很深沉,我们都已进入梦乡。



   后半夜时我们被逼人的寒气惊醒,听领队说火车正在过乌鞘岭,据说乌鞘岭是兰新铁路上最高的一段路程,大约有海拔三千多公尺高,为了过乌鞘岭,我们的火车前面有一个火车头拉,后面有一个火车头推,就这样火车还是喘着大气呼噜呼噜地慢慢地上坡。我估计其时的火车速度不到三十公里,我们再也睡不着了,那时的火车没有暖气,车厢里和外面差不多冷,我们被冻的缩成一堆,把所有带来的御寒的衣服都穿上了,还是冻的发抖。可是看着同车厢里的北方人,他们好像没事一样,正在呼噜噜地睡大觉,可见我们这些南方来到学生是多么的娇贵。但是,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挺过来了。火车终于爬上了乌鞘岭,那是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只有一间土块垒成的平房,周围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山上连一颗树也不见,更看不到房子和人烟,尤其是在晚上,银色的月光照在这半白半灰的原野上,(因为有的地方有一点点薄雪,所以有一些白)显得份外的凄凉。如果心情好的话,也可能有一点诗情画意,可是我们一点也感觉不到,我们只是感觉到荒凉和寒冷。过了乌鞘岭,是下坡,火车甩掉了后面推的火车头,欢快地驶向河西走廊,那时的速度可能有六十公里。



  天亮时火车已经到达武威,这已经是我们第四天的旅程,据说武威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镇。窗外的武威只相当于江南的小镇,在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林带之间是一片片田地和沟坝。因为是冬天,复盖着一层薄雪。这里的房子大部是土房平顶,也有一些窰侗。没有看到什么像样的楼房。火车开的很慢,不久就离开武威。窗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景色,树林没有了,慢慢的连草也不见了,唯有一片灰蒙蒙的天和白茫茫的地。火车沉重地喘着气,拉着我们缓慢地前行。我们的情绪也慢慢地低沉,原来的豪情壮志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个别女同学还背着人哭泣。领队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又向我们宣讲支援新疆建设的重要意义,还领我们唱歌。因为我们都是自愿报名参军的,所以不能显得太软弱,慢慢地我们又开始有了活气。男士们开始交谈,女士们也参加进来。我们的谈话没有具体目标,大部分是谈学生年代的趣事。我因为在上海只呆了四个月,只能听得懂,但是不能流利地讲,所以,大部分时间呆在一边,一个人沉思默想,显得更加凄惨。



   傍晚的时候又看见草地了,渐渐地又看到久违的小河和树林,树林越来越密,看到了牛,马,羊和路。汽车,马车在同一条路上跑,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农田,房子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密,领队的人说到张掖了。张掖是河西走廊上的重镇,看来的确是富饶的地方,人群也慢慢多起来,看到了街市,有不少楼房,但最高不会超过三层。我们的情绪也随着外面景色的变化而热情起来。在张掖停车时,我们又吃到了大米饭。要知道我们过了兰州后就没有见过米饭了,只有我们不习惯的馒头和面条。所以我们放开肚皮大吃了一顿。吃了饭后外面的景色又变得凄凉了,先是房子减少,后来树林减少,慢慢地就不见树了,连草也不看不到了,又是光秃秃的石头戈壁,我们的情绪又低沉下去。听说前面就是有名的嘉峪关,我们都想好好看一看,所以又来了劲,可是领队说,嘉峪关可能看不到了,因为那时已经深夜了,我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扁了,也就慢慢地沉入梦乡。



   天亮时我们开始第五天的旅程,这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地,光山戈壁,连草也不生。只是在柳园才看到一些房子和树林,因为这里是缺水地带,所以火车上供应水是定量的,这对于我们这些南方人来说,真是最大的受罪,我们的嘴巴发干发苦,嘴唇开始发裂,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忍受,吃的是干馒头,连菜也没有,水也不够喝,更不用说洗手洗脸,这对于爱干净的女士来说又是严重的考验。好歹傍晚时我们到达了火车的终点站尾亚,当时兰新铁路只修到新疆的大门口尾亚,那里有新疆兵团和各地州市的接待站。我们一下火车,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戈壁上,到处是一个个用木头拦起来的栅栏,栅栏里面是一个个帐篷,每一个帐篷前面都树着一个牌子,写着某某招待所,某某接待站。到处堆放着修铁路用的铁轨,枕木,机械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天倒是蓝蓝的,有一尘不染的舒服。我们到达时,新疆兵团的接待同志已经站在所谓的站台上迎接,其实根本没有站台,就是在铁轨旁边树个牌子,然后再撘上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接待的同志倒很热情,忙着给我们下行李,可是,刺骨的寒风马上把我们这些南方来的年轻人冻的缩成一堆,为了躲寒,我们急急忙忙跟着接待的同志去兵团的接待站,那是离所谓火车站不远的大帐篷,比起其他的帐篷气派很多。我们一进帐篷,一股热气马上扑面而来,只见帐篷当中有一只好大的炉子,木头烧的噼噼啪啪响,热气就是从那里来的。接待的同志马上给我们端来热水,让我们洗手洗脸,然后又给我们端来热气腾腾的面条,吃了面条,我们的身上马上暖和过来了。我们心中充满感激之情。他们叫我们先休息,说明天还要赶路,为了防寒,他们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件皮大衣(一种用老羊皮作里子,黄斜纹布作面子的军大衣,很重,但是很保暖)和一双毡筒(一种用骆驼毛压扁胶制作成的鞋子,可以在雪地里行走不透水而且很保温)我拿起那件皮大衣,足足有五公斤重,我想,这么重的衣服,怎么可以穿在身上,压就把你压坏了。再掂一掂那双毡筒,也有两公斤重,怎么穿呀!所以,我们都没有把它放在心里,撩到一边就累的躺倒睡觉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叫醒,说还要赶路,我们匆匆地吃了一点馒头,喝了一碗热牛奶,就准备上路。他们一定要我们穿上皮大衣和毡筒,我们只得穿上,顿时,就觉得全身发热出汗。但是,当我们一出帐篷,呼呼的北风立刻带走我们身上的热气,但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沉重了,才觉得这东西实在管用。这时,只见开来一辆解放牌大卡车,车厢上用帐篷严严地封着,司机从驾驶室下来,,乐嘿嘿地向我们走来,说:“上车吧!同学们。”我们愣了,怎么可以坐这样的车长途跋涉呢?!可是没有办法,我们只得上车,司机先帮我们把行李搬上车,然后,我们二十七个同学十分不情愿地缓缓地上了车,挤着坐在我们的行李上。车就开始开动了,那时这段路还没有铺柏油,是石子路,车子一开,后面就扬起厚厚的灰尘,尽管帐篷封的很严,灰尘还是漏进帐篷内。我们不得不用手绢帮助捂着鼻子呼吸。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着前进,我们也给颠的前仰后翻,累的不行,司机为了防止我们太累,也开一段路就停下来让我们休息休息。就这样开开停停,中午时才到“苦水”。顾名思义,“苦水”可不是好地方,没有树,也没有草,只有一眼深井,打上来的水还是苦的。可是它位于国道线上(在新疆,国家级的公路叫国道)是这茫茫戈壁上唯一能歇脚的地方。我们在路边的一个小饭馆吃了点面条,就接着赶路。这时候,我们才看到新疆的天是那么的蓝,没有一丝云彩,反衬这灰黄的戈壁,也有一点诗情画意。由于这段路是国道,已铺了沥青,所以车子开的比较快,到傍晚时,我们到了新疆的东大门哈密,我们累坏了,一个个都成了灰土人。司机把我们领进哈密兵团招待所。那是一座土坯砌成的平房,里面有土坑和火墙,我们第一次领略了土坑。那是用土坯砌成的坑,就是这里人睡觉用的床。坑的一边是火炉和火墙,火炉烧的火经过火墙三上两下的烟道到土坑时温度已经不高了,再在土坑里经过七拐八拐再到土坑后面的烟囱排到屋外。所以晚上睡在坑(床)上,就不会冷。在这里我们用脸盆接水洗了个澡,(这里水是非常宝贵的,决不能像上海那样冲澡。)又好好地吃了一顿热面条,就睡觉了。我们男士们睡的很香,第二天一早却被女士们吵醒。她们叽叽喳喳吵嚷着你们怎么可以睡的着,这坑上有跳蚤。原来她们发现坑上有跳蚤,我们就起床仔细地找起来,果然发现了跳蚤,顿时觉得一身都痒痒的,身上也发现好多包。这时司机就过来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催我们赶快吃饭还要赶路。我们就被驱赶着急急忙忙吃饭,又开始第七天的旅程。



  从哈密出发,已经是立刻上海的第七天,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开始想家了,突然不知谁说,今天是新年元旦。一想到往年的元旦,我们是怎么样享受家人和父母的亲情,享受上海的繁华和热闹,享受美味佳肴,我们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望着这茫茫戈壁,我们的汽车孤零零地在国道上奔驰,就好象被遗弃的孤儿离世界是那么遥远。好歹今天的路面好(国道312,全部是沥青路面),汽车跑的快,也带走了我们的一些情思和压抑。不到天黑,我们到达在新疆的第二站,鄯善。司机告诉我们说这里出哈密瓜。虽然是寒冬腊月,仍然有哈密瓜卖,我们留宿在兵团农五师招待所,这里的条件好多了,晚餐我们吃到了久违的蔬菜和馒头。领队不知从哪里给我们买来了哈密瓜,我们吃着甜蜜蜜的哈密瓜,情绪又高涨了。新疆的哈密瓜果然名不虚传,甜如蜂蜜,尤其是司机告诉我们,再跑一天,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乌鲁木齐了,我们的心被美好的遐想鼓动,以致整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的睡觉。



  由于晚上睡的晚,早上起床就晚了,领队和驾驶员并没有埋怨,而是兴高采烈地和我们说笑。从鄯善到乌鲁木齐还有三百多公里路,我们的汽车在天山南麓奔驰。走不久领队告诉我们下面就是举世闻名的吐鲁番,我们看到沙漠中的绿洲,一条条溪水从天山上下来,流向远远的远远的绿洲,虽然是冬天,还是能够看到吐鲁番的生机勃勃的景象。过了吐鲁番,就要翻越天山,我们看到了树,看到了溪水,慢慢地看到房子和人,领队告诉我们这里已经是达坂城了,就领我们唱起了“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两个眼睛真漂亮,,,,,来,”不久,汽车就过了盐湖城,慢慢地,慢慢地,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出现在我们眼前。成片成片的房子,林带,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是我们想像不到的繁荣。在越过漫长的戈壁沙漠后,还有这样的城市,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司机载着我们越过市区到达新华路兵团第二招待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兵团二招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四合院,全部是平房,院子里停着很多汽车,它们是从全疆各地来乌鲁木齐办事的人员带来的。新疆的冬日天短,乌鲁木齐已经是华灯高照,夜色朦胧的时节。领队将我们安置好后,就领我们去就餐,可能招待所事先得到通知,所以我们得到一份非常丰富的晚餐,鸡蛋炒米饭和青炖羊肉。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米饭了,想不到来到乌鲁木齐还能吃到米饭,而且还是当时难以得到的鸡蛋炒米饭。那种米又香又糯,也是我们在上海买的米不可比拟的。我们那个高兴劲真是没法讲,我们上海人虽然很少吃羊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但是这个羊肉炖的又烂又香,一点也没有上海卖的羊肉那种膻味,也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我们肚子吃的涨涨的,又痛痛快快去洗了个热水澡,就回到为我们安排的宿舍。宿舍里再没有像哈密招待所那样的坑,而是床,被子干干净净的,有暖气,条件好多了,所以我们晚上睡的香香的。



  从上海到乌鲁木齐,我们当时走了八天,五天火车和三天汽车,在新年初二,我们终于结束了艰辛的赴疆旅程。上海到新疆乌鲁木齐,现在坐火车只需要三天,坐高铁只需要22小时,坐飞机只需要4个多小时,时代的变迁真是令人惊叹不已。连想当年解放军进新疆时,那时大部分人是靠马代步的,只有少量的汽车,从兰州到乌鲁木齐,走了整整半个月,前辈的艰难可想而知。我们应当知足和心怀感激。现在我记下赴疆的见闻,也算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巫山疑云 发表评论于
謝謝。寫得真好!我喜歡您的文筆,把一些複雜而微妙的感覺準確地傳達出來了,有淒慘、悲哀,也有那個時代的浪漫和理想。真實、細緻,也驚訝於您還記得那麼多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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