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第二周:
周一早上大查房时,妈妈坐在病床上微笑着和医生打着招呼。医生问了妈妈的情况,认为妈妈的治疗效果很不错,恢复得很好,对妈妈的病情很乐观,言语之间透着那份满意。一会儿,护士就跑来换掉了妈妈病床床头的卡片,由病重护理改为普通护理。同时将心电监护仪也改为更低一个档次的小的监护仪。
医生告诉我们,妈妈可以进食了,从米汤开始,逐渐到稀饭,面片,馄饨等,进食量也可逐渐增多。
输入血液制品
下午,妈妈稍微有些憋气,她的主治医生来病房,我告诉了她,并且强调了只是很轻微的程度。一会儿,该医生拿来一台很旧的心电图仪给妈妈测了心电图,并没说发现任何问题。同时在输液中加了一支氨茶碱。稍后,她又转回来说想给妈妈输入一种血液制品,会对病的治疗有好处,但会有些自费。于是当天就增加输入了50ml这种血液制品。
周二 输液也有这种血液制品50ml。
周三 输液除了有这种血液制品50ml外, 下午还增加了 50ml KCl溶液(1组,用泵泵入)。泵入KCl溶液时,妈妈感觉进针处的局部血管疼痛,过后又有肠道疼痛,腹胀腹泻现象,并不非常严重。
“这个季节就是容易痒,我身上也痒”
周四早上,护士来撤掉了心电监护仪。输液还是常规药,加血液制品50ml及 KCl溶液50ml。
大夫查房,我对他们讲了输入KCl溶液后的血管疼痛、腹痛、轻微腹泻等现象,问是否是输入KCl溶液后的副反应。那个主治大夫很不高兴,否认说,“你们在家也有腹泻的时候,我作了十年的医生,还没有见过对这药有反应的”。
下午,感觉妈妈舌头似乎不灵活了,说话口齿有些不清楚,人开始躁动。同时,身上很痒,不停地用手抓着。正巧,那个主治医生来病房,我和她讲了妈妈身上痒的情况,她看也不看地说:“这很正常,这个季节就是容易痒,我身上也痒。”我无语。后来,为妈妈擦身时发现她起了很多皮疹。
“你们快回家休息吧”
傍晚,我、妹妹都在,哥哥下班后也赶了来。妈妈晚饭没吃几口,感到腹胀,恶心,一会儿,就将吃的一点点东西都吐了。我还是认为可能是输入KCl的反应,因为从网上查是会有这些现象的。我想,如果是这样,停药后会好的。妈妈还吐了一些液体状的东西,估计是胃里没有其他东西了,吐的胃液。今天的尿量也减少很多,尿量大约是前些天的一半。我们将情况告诉值班大夫,他也没有办法,说冲一下尿管吧。于是护士来冲了尿管,情况也没得到缓解。
晚上八点多钟,我们扶着妈妈坐在床边。妈妈告诉我们,她感觉很难受。我们给她轻轻地拍着背,让她靠在我们身上,变换着坐的姿势。本是口齿非常利索的妈妈说话变了一个人,舌头像是变大了。她对我们兄妹三人含混地说,“羔羊跪乳,乌鸦反扑”,吐字不很清楚,以至于我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哥哥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她点头表示是这句话。九点左右,妈妈几次催促哥哥和妹妹,“你们快回家休息吧,再晚了车就少了”。那天夜里我在医院陪护。
“真奇怪,怎么会是这样?”
周五凌晨,妈妈躁动得很厉害,一夜基本没睡,看上去很不舒服。我一次次去她的床边照看,每次,她都催我快回去睡觉。我说,“妈,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输的液除了和前一天相同外,泵入KCl溶液100ml(较前一日加了一组,增加50ml)。尿还是少,尿量和周四差不多。
临床病友的女婿又来探视,走到妈妈床前,妹妹轻轻地拍拍妈妈,示意有人来看她了。妈妈的状况已经和前几天截然不同,基本不和人说话了。但此时她还是微微地睁开眼睛,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以示致意。
整日,妈妈脸上呈委屈、痛苦的表情。下午,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反复复念叨:“真奇怪,真奇怪,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知道,妈妈的感觉是很敏感、很准确的,但此时,妈妈已经不能清楚地表达出她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此后,这成为一个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妈妈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看到妈妈脸上呈现出极端委屈痛苦的表情,我们心里非常难过,但又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给她一点点帮助。
傍晚,我和妹妹在病房阳台上小声地讨论妈妈近两天的异常。妈妈的这些表现是否是因为那种血液制品造成的?是否那种药中的某些成分因为妈妈年纪大了,没法接受?或是因为输入那种血液制品传染了其他疾病?我们困惑着。我们给哥哥打电话,请他找他认识的一位骨科博士咨询一下。一会儿,哥哥打回电话说,那位医生说这些症状像是脑子的问题。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原因能使妈妈的脑子出现问题?我真不希望这是真的,倒是希望是暂时的药物反应。
主治医很不高兴
这晚,那个主治医值班。晚上十点半以后,看到她回到值班室,我走过去想和她谈谈。自从我提到妈妈的一些症状可能是药物的副反应后,她一直对我很冷淡,甚至是抵触。
我尽量采用和缓的语气和她交流,我谈了妈妈这两天的情况。在谈话中我提到KCl,因为妈妈的这些异常现象都是输入KCl后出现的,而且我知道妈妈化验结果KCl的水平并不低,但现在还在增加KCl的输入量。我没有说医生做得不对,只是问一些问题。
为了缓和谈话气氛,我提到,可能妈妈的体质比较敏感,有些药物用在别人身上没有的反应,但妈妈可能会有。我特别举了个例子,前些年妈妈因糖尿病在一个三甲医院住院时,口服过“舒降之”。吃后几天,就出现全身疼痛无力的情况,当时脖子抬不起来,全身肌肉松驰,腿不能站立行走,人瘫软了。开始医生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约2天后,妈妈十分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感觉,她说,是肌肉疼痛。一个军医大学毕业的年轻医生很快做出了判断,是舒降之的副反应。大约只有极少的人会有这种副作用,当即停用了这种药,病情马上得到缓解,几天后身体恢复正常。我讲完这番话,主治医马上回应我说,“你说的舒降之的这种反应是很常见的,而KCl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就我的记忆,当时那位军医大学毕业的医生说,舒降之的这种副反应并不是非常普遍,发生的比例极低。而且我相信,如果有这么严重的副反应的人占的比例很大的话,就要考虑这种药是否能够临床应用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她说的也许不完全错,妈妈的症状也许不是KCl的副反应,那会是什么呢?那会和那种血液制品有关系吗?
我每次与这位主治医生谈话都非常注意不要用任何让她感觉不愉快的词语,态度一定要表现得很客气、很尊重、很诚恳。但是她对我的质疑仍然表现得很不高兴。
(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