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
那个主日,在教会里,我的Harry安安静静地跟著别的孩子走到台上,一起背诵《诗篇》23篇。他背诵时,声音特别大,胖胖的身子随著背诵的节奏晃来晃去。时而,他回头看看背后银幕上的自己,不时地对著镜头招招手。
台下,有人看著他直笑,也有人不时地擦著眼泪。
看起来,这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演出。但对从小患有自闭症的Harry来说,却是一个零的突破、质的飞跃!
“这是耶和华所定的日子,我们在其中要高兴欢喜。”(《诗篇》118:24)这13年来,我彷佛走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夜,终于看见了黎明前曙光初现。
黑夜中的挣扎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体会到自闭儿母亲的心情。的确,拥有这样的孩子,承受最大痛苦和压力的,莫过于母亲。她不仅要每天面对孩子无法自制的脾气:摔东西、尖叫,甚至攻击别人,或伤害自己,而且,还得面对周围人的眼光和论断:“她知道怎么教孩子说话吗?怎么这么大的孩子还不会与人交流呢?”“她的遗传基因有问题吗?她怀孕时或孩子幼小时,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吗?”“她这个妈妈怎么当的?她怎么就不花时间管教孩子呢?”
可谁曾看见,她在家中的付出呢?有多少自闭儿的母亲,在孩子连续尖叫、哭闹了半个小时以后,还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控制局面?又有多少母亲,在追著孩子不停地跑了大半天后,仍需马不停蹄地处理下一个难题?
Harry在五岁时就被诊断为自闭症。他现已13岁了。在这漫长的八年中,我们找过不少的医生,试过不少的药物。然而,医学界至今对自闭症束手无策,药物也只不过起一点点安眠、镇静的作用。我上网查询过这方面的资料,也买过书,但是这些书籍和资料,都只谈到自闭症的症状,却鲜少提供方法和建议。
无望中,我和先生一起发牢骚,互相指责。于是,夫妻的感情也渐渐步入枯竭,甚至形同陌路。那时,我们住在风景优美、四季如春的美国圣地亚哥城。这是一个天堂般的海滨城市,我们却过著如同地狱般的生活。
当时我们早已是基督徒,但在漫长的八年中,我们却从没有走进教会的大门。我们只相信自己、依靠自己。这正应验了圣经中的话:“以别神代替耶和华的,他们的愁苦必加增。”(《诗篇》16:4)
耳濡目染学祷告
我想出了一个推卸责任的办法:把小儿子Harry交给国内的父母,把大儿子扔给先生,自己搬到离家一百多英里的地方去读书。我想,我已没法拥有正常的孩子,我的婚姻也名存实亡,但至少,我还可以读书,将来可以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这是我与命运抗争的最后挣扎,我也准备接受这个家将会分崩离析的最坏结局。
然而神一直都在保护我的家庭,让我和先生在对婚姻无望的时候,因为在神面前发过的誓言,不提“离婚”二字。而且,先生毫无怨言地负担起我读书、生活的一切费用,并承担了“又当爹、又当娘”的重任。毕业时,先生拉著我的手,慎重其事地说:“还想和我过下半辈子吗?那么,我们搬家吧!让我们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不久,先生在北加州硅谷找到一份工作。2000年的夏天,我们搬到北加州。那时,母亲为了帮助我们,也来到美国。由于她不懂英文,又不会开车,我担心她的日子太寂寞,于是在家的附近,给她找到一家华人教会。
没料到,一向对宗教不感兴趣的母亲,却在几个月中受洗信主,还劝我每天要为Harry祷告!
几年以后,大儿子也要求受洗归主,态度还十分坚决。这使我大惑不解。
我虽然名为基督徒,其实还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之中。但跟母亲、儿子去教会,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学著为孩子祷告,每天用一两分钟向神祈求,就算把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几年下来,Harry的变化并不大,几乎还是没有什么学习能力。十几岁还不会和人对话,一到公共场所,他就会兴奋地拍手、尖叫、四处乱跑,甚至还会对人吐口水。渐渐地,我很怕带他去教会或小组聚会,因为我发现,人的爱其实也很有限,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重担。
等候在寂静清晨
2004年初,我落入极端沮丧的情绪里。
教会中有一对传道人夫妇,特别关心我,借给了我两套录音带,《等候神》和《神做事的法则》。有一次,我在车中听《等候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就一直往下流,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并不是因为我感到悲伤,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发自心的深处。
不久,每天到了清晨四点,我就会突然醒来,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著。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两个多月。我把这件事告诉那位传道人太太,她说:“你不是听过《等候神》的录音带吗?这是神在呼唤你起来亲近他。”
真的吗?神会用这种方式靠近我吗?这未免太玄乎了!
我原打算对传道人太太的话置之不理,但那个晚上,我突然感到全身软绵绵的,好像大病了一场。我无助地躺在地毯上,望著天花板对神祷告:“主啊,请饶恕我不顺服的罪。明天清晨,我一定赴约。但我要一个确据,请明晨五点整叫醒我,而不是平时的四点钟,我就知道这呼唤是来自你。”
次日清晨,我醒来,床前的数码钟清楚地显示五点整,一分不差。哇!真神呐!
我起床,走到空空的客房中,问:“主啊,我来了。你要我做什么?”
此时,一个意念从心里一闪而过:“You don't need to do anything, just be with me(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与我同在)。”
我很吃惊,但又觉得这未免太抽象了!于是我拿出一张敬拜CD,放入唱机中,寻找与神同在的感应。
敬拜的歌曲划破寂静,我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歌中唱著:“Jesus, be the center, be my hope, be my song……”随著歌声,一种柔和、温暖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我看见床上坐了一个人,他忽隐忽现,影影绰绰。他彷佛像我脑海中一闪即过的幻像,飘逝后留下挥之不去的回味。他给我一种爱和慈祥的感觉,传递著无尽的安慰。
此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外被人欺负的小孩,满怀委屈地跑回家,向父母寻求安慰。近日的挫折,不被接纳的伤痛,都涌到眼前,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想收也收不住……
就这样,半小时在不知不觉中一晃而过。当眼前的一切消失,优美的歌曲仍在夜空中飘荡。我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但我知道,那是真实的。原来,神就在我的身边,他真的在等我,而且已等了很久、很久。
那个清晨,我告诉神,我愿意每天清晨等候他,希望他天天叫醒我。
神真的是信实!三年来,他没有一天失约。
我的生活没有了昔日的沉寂,我的心对著神活过来了。每天在清晨醒来的那一瞬间,我时常感到腹中好像有烈火在燃烧,心激烈得跳跃不已。当我读圣经和属灵书籍时,一些字句常常像雷鸣般打在我的心上。聚会时,我很容易落泪,有时在敬拜时哭得泣不成声(过去我从不会这样)。有时,Harry会扰得我心烦意乱,而等候神让我的心渐渐平静。甚至有时,神会向我说话──原来,我可以常这样与他相遇!
心灵医治的良方
特殊孩子的母亲,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因孩子行为失控而沮丧。但是,神让我得到医治沮丧的良方。
经朋友介绍,我参加了一个聚会小组。小组中有一位姊妹,建议我每天为Harry赞美神五分钟。当天晚上,我就开始试这个赞美的方法,但做得极为勉强,而且词中还带著很深的苦涩和不满:“主啊,为了你赐给我这个孩儿,我感谢赞美你;为了这几年来他缓慢的进步,我感谢赞美你;为了世人对他不接纳,我感谢赞美你;为了他带给我们的酸甜苦辣,我感谢赞美你……”
再想了一想,我开始为Harry的一切感谢赞美。
很奇妙,赞美以后,我心中的沮丧和苦毒,竟然不翼而飞,感恩之情却油然而生。我想,这大概就是赞美的大能吧!
后来,我将赞美的良方,运用到生活中的各个层面。每当我感觉自己情绪波动时,我就开口赞美神──眼看要和先生“短兵相接”,我会回房赞美神;Harry在深夜打911电话,员警上门“视察”后,我也同样赞美主;送走恼羞成怒的告状者,我还是大声赞美主:“主啊,这一切都是你允许的,都是与我有益的。为此,我感谢赞美你!”
表面上看来,我好像在口是心非,但我发现,藉著赞美,我的心不再像过去那样容易受伤。赞美彷佛在我的心上罩起一层保护膜,许多曾让我心情下沉的事,也就不那么会搅扰我了。沮丧的心会随著赞美声,渐渐开朗、轻快起来。
而且,不论对神还是对人,我也开始能感恩,并理解别人的不接纳。人嘛,拒绝这些看上去不太讨人喜爱的孩子其实很正常,而关爱像Harry这样的孩子却需要神极大的恩典。
可以说,赞美神是我胜过每一个艰难的心灵药方。而且,我也很享受在赞美中与他相遇的甜蜜。
倾心吐意和交托
一天深夜,因为别人的误会,我又感到一阵心碎和委屈:“神啊!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告诉我,我还要忍耐多少个年日呢?”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抱著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哭哭啼啼。牧师站在我对面看了许久,最后走上前来说:“把孩子放下!你这样整天抱著他,对你毫无益处。”
醒来后,我十分纳闷:“我是孩子的母亲,我不抱著他,谁会来照顾他呢?”
突然,我的心中闪现出一句话:“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马太福音》6:33)
我开始意识到,我的“属灵”追求,其实都是以孩子为中心。我为Harry赞美神和祷告,但我的目光却仍停留在他的身上,我的心情仍因他的行为而起起伏伏。也就是说,当我的眼目不在神的身上时,我所有的劳苦愁烦和重担,仍然落在自己的肩上。
从那以后,我开始学习交托。每当我看到Harry的行为失控,每当我管教的方式失效,我就祷告:“主啊,Harry是你的孩子,我已尽力了。现在,我将他完全交给你。他是你的,你一定会管他。”
这样祷告后,我就认定,神已经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我不用再为此操心了。
我决定把精力放在神国的事上,尽我的能力参与教会的服事,花时间参加各种聚会,也学习训练中心的神学课程。我相信,神创造我,一定不是为了让我活在自艾自怜中。他赐给我的才能和机会,一定都是为著他的国度。
当我这样将重担全部交托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感到轻省。即使看到Harry的老毛病又犯,也不会那么烦恼,只是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
不久,我更发现,神开始插手Harry的事了。
一天,Harry的学校突然打电话来,要我们去开紧急会议。并不是因他闯了祸,而是因他近来表现太好了,学校考虑将他从小班换到学生较多的班级。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晚上,Harry喜欢给我读一本书。读完以后,还会向我提问,并自问自答。
主日时,我不再需要在一旁守候他,他已经能听老师的指令,和其他孩子一起站立、坐下,还试著和旁边的小孩讲话──而他原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自闭儿。
我似乎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他得医治的日子近了!
漫漫长夜终走过
今年7月,我参加了“鹰的聚集”祷告会。在最后一堂聚会中,Nita Johnson牧师和同工,在台上宣告疾病得医治。我听了,立刻回答:“主啊,谢谢你的医治!我为Harry领受了!”
晚上回家后,我发现厨房的桌上摆著一盘韭菜炒鸡蛋。先生还没回家,这是谁做的呢?不一会,Harry从房间里走出来,笑著对我说:“妈妈,我做了韭菜炒蛋。我好棒啊!”他边说边点头,很希望我大大地夸奖他一番。
碗中的韭菜看上去切得很细,鸡蛋里面还混著一些白米饭,这样的烹调法实在充满了创意!
我流泪了。
我突然发现,当我寻求神的国时,那么我所求所想的,神就会加添给我,因为他永远持守他的承诺!
上台背诵《诗篇》23篇的前几天,Harry因自己第一次可以参加表演而十分兴奋,天天加紧练习。其实,他不识中文,但他却努力牢记每一个中文字。只练了几天,他就可以背诵了。若神没有医治他,他哪来这样的学习能力呢?
台上背诵时,Harry的声音最响后:“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这岂不是我这十几年来的真实经历吗?神以慈绳爱索牵引我,将我带回他的家;他让我把重担交给他,并在他怀中安歇;艰难的岁月中,他一直与我同在,并时常提醒我,医治Harry是他欣然乐意的事……
可是,神为什么让我和Harry等医治等了这么久呢?本来,我一直在问这个问题,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其实,医治孩子的病并不是最重要的,神更看重我的心。他要吸引我甘心情愿地与他同行。所以,这是一个化了妆的祝福!
我终于走过漫漫长夜,眼前,已是曙光初现。也许明天,我还会遇到黑暗,但是,有神在身边,我还需要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