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上海南京路 (上) (回国杂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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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上海都会去逛逛南京路,在步行街上走走看看。本人从前在上海时的学生现在多是上海的小白领,知道本人回去,常约出去吃个饭什么的。其中一位上班的公司在世纪广场大厦里。世纪广场于是成了我们每次暗号照旧,不见不散的联络碰头地点。世纪广场与人民广场隔街相望,紧挨着南京路,我那学生开玩笑说南京路一带是她的领地,哪里有饭店,哪家东西好吃,性价比如何?她都知根知底了如指掌。于是听她安排,舌尖上的问题在南京路上解决。

与学生碰面前或碰面吃完饭后便可以在南京路步行街一带随便走走,看看霓虹灯下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行人,琳琅满目的橱窗,巨型广告牌上的眼熟或不熟的美女,眯缝着眼睛的万人迷贝克汉姆,还有代言奥米伽手表却手托望眼镜凝目远眺的郭富城,都自有一番情趣。

说起来在南京路上兴致勃勃瞎晃悠的兴趣并非起于今日。从前少年时代,就会路远迢迢跑到南京路去瞎溜达。那时候的南京路虽说今非昔比,昔不如今,但也是驰名遐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其实也有不知道的。好看好玩的事物自然不会少。

第一好看的是照相馆橱窗里陈列着的相片。那时南京东路冠龙器材商店附近有几家照相馆,有一家的橱窗里有几个上影厂演员的大头像。一个是梁波罗,一个是张瑞芳,还有一个是配音演员乔榛的。那时候的相片还是人工着彩的,大背头梁波罗,乔榛的嘴和腮涂得同女演员张瑞芳的一样红。从陈列在名人大头像旁边的其它肖像里,居然发现了认识的人——其实只是间接认识,那是低两级的一位姓陈的同学的姐姐,好像那时是上海什么乐团里演奏手风琴的,虽说不怎么有名,但漂亮是不输给张瑞芳的。那陈同学是独子,上面三个姐姐,个个都是美人。那时学校里有个姓孙的小坏蛋,仗着会使两下三节棍,总爱欺负人。每回在路上遇到陈同学便将其拦截下,先上上下下把他衣服裤子口袋翻一遍,将翻出来的零钱和零食悉数“没收”,然后一边将“没收”的零食塞入嘴中,一边强迫陈同学唤他为姐夫。陈同学每回遇到“姐夫”都不胜痛苦,如做噩梦。后来有一天“姐夫”忽然遇到车祸,命丧黄泉,陈同学的噩梦才宣告结束。

其次会去看的是南京东路的新华书店。在南京东路靠近河南路的地方。上下两层,其地位可比现在福州路上的上海书城,是当时上海最出名可能也是最大的书店。一层卖连环画和其他儿童书籍,也有各类杂志,还有盒式录音带什么的。二楼则是卖马恩列斯毛,文史地政经及各类其他书籍的。当然还有外语书。一层小孩比较多,有些嘈杂,卖录音带那一块时常飘出“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来,二楼人虽不少,却比较安静,马恩列斯毛专柜前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那里营业员的工作量想必是最轻的。看英语的人很多,不过还不至于“疯狂”。卖得最好的先是英语九百句,后来有新概念和许国璋,还有张道真和薄冰的英语文法书,仿佛圣经一般在那时学英语的人群里人手一本。那时读外国名著好像很时兴也很时髦,司汤达,雨果,巴尔扎克,托尔斯泰之类外国文豪的作品陈列的很多。有一回在一个教武术的老师家里听他几个亲戚聊名著,有个挺漂亮的女的说,她最喜欢的是巴尔扎克写的《简爱》,我忍了半天,差点想告诉她:其实巴尔扎克的《阿Q正传》写得更加好。但卖得最好的我怀疑还是一本厚薄类似于《共产党党章》的小册子,叫做《新婚必读》。封面好像是粉红色的,里面画有插图。现在回想起来,那里面说的东西简单粗陋,放在今天恐怕做小学生的生理课教材也未必合格,但在那时却很抢眼。放在橱柜里面是不能随便翻看的。《新婚必读》柜台前常挤着一排男士,某男士对里面的营业员说:“师傅(原来都叫“同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同志”变成了“师傅”,再后来“师傅”又变成“先生”了),那本书拿来看看好吧?”营业员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那本是哪本啦?这么多书都是那本,哪个搞得清楚啦?说名字嘛。”边上的人都扭头去看那个男士,那个男士脸就红了,但不甘心就此退却,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就是那本《新婚必读》嘛。”

“你买不啦?要看买回家去看,不买就不要看。没啥好看的噢”营业员说。于是,大家纷纷掏钱,买回家去看。《新婚必读》便像数年前的《明朝那些事儿》一样变成畅销书了。                

                           (待续)

玉米穗 发表评论于
回复 'XCUPCAKE' 的评论 : 谢谢阅读评论。
XCUPCAKE 发表评论于
真正的上海人没有人会怀念南京路
玉米穗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ingdign' 的评论 : 谢谢!
玉米穗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雑家1' 的评论 : “上海人沾不得洋字”,是有点那种感觉的。也许是“十里洋场”的关系吧。上海变化大而快,回去时有时有点“刘姥姥”的感觉。被人说“out"了。不过离开远点,我想有时反倒能看到全貌,相对客观点。谢谢阅读,谢谢评论!
dingdign 发表评论于
你丫上了丫哈呵呵?
雑家1 发表评论于
又見好文,等待續篇,

几年前我曾去上海,在南京路上看見一家氣勢恢弘的理髪店,通頂的落地大玻璃窗里面一個洋人(一看就知是東歐的斯拉夫人)在裝模作樣地給一個顧客剪頭,做做停停,完全是表演作秀拖時間,我朋友說:"哎,這家高級,進去問問",就躜了進去,片刻之間就出來了,我問他如何,他小聲說最低消費六千。
證明上海人沾不得洋字,肯定平日顧客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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