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学院毕业前,我因小组实习项目得到一家美国大制药公司上海总部的面试机会,见了5、6个该公司的高管(多数是老外),顺利拿到了Offer. 成为了市场部的一名新产品规划经理,开始了我的职场“白骨精”生涯。
我的老板是新西兰人,说的英语带着澳洲、新西兰一带口音。他三十五、六岁,长了张娃娃脸。中国同事给他起了个“宝童”的名字。他当时的头衔是新产品规划和市场研究总监,不过以前好像没有做过这方面工作。他对我们挺放手,常常向我们讲一些idea, 对我们的具体工作没有什么指导。老板很顾家,有个可爱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儿子。他一般不参加晚上的应酬,总是按时下班。我们聚餐他一般定在中午,如果是晚上,他推托不过,就尽量让老板娘也列席。我第一次发现老外其实非常爱家。我部门还有其他两位经理,其中一位是我商学院隔壁班同学。我的工作主要是为我负责的几个未在中国上市的新产品打通上市之路。
第一年我在该公司挺顺,与老板沟通很好,关系融洽,虽然公司的其他同事对我们这些MBA们有些妒忌,暗中对我们不待见。我们定期召开“茶壶”会议,TINPOT (timely introduction of new products and other technologies), 公司当时的一种旨在促进新产品上市的跨部门会议,主要由注册部、医学部和我们部门派代表定期召开。当时中国的针对外国制药公司的进口药政注册程序非常长,国外上市的新药要三、四年才能在中国被批准上市。我们想了很多办法试图缩短这个时间。我还出差到北京广州等大城市,见我负责的骨质疏松领域的专家,向他们咨询产品策略。还陪专家们去日本、美国等地开学术会议。此外公司还有很多培训,我特别喜欢这些培训,总是积极参与。
老板还给我派了别的任务,让我兼任市场调研经理,有两个同事向我汇报。我比较放手让下属去开展工作,尽管缺乏经验的下属做出的活常常与我的期望有差距。我尽量避免想手把手教人的冲动。我不喜欢被Micromanage, 所以也不想这样对待下属。
公司开始推广绩效管理系统,公司高层很重视,将在全公司开展培训。先从各关键部门选一些骨干受美国总部的培训师培训,然后由这些骨干来培训其他人。我被老板推选为骨干接受培训。我的到了证书,可以给公司的其他人培训这套绩效管理系统。我的职业生涯蒸蒸日上。
然而那时(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一年后),我的个人生活却突然陷入低谷。1999年秋从美国出差回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很纠结。一方面,我非常想要个孩子,也31岁了,又是第一次有孕。另一方面我仍然没法爱上我同居了近5年的男友。我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虽然那时他做药品代理挣了些钱), 价值观有冲突,他也镇不住我。我甚至感觉他并没有像爱一个女人那样爱过我。感觉他欣赏我多过爱我,我和他可能更适合做朋友。
读商学院时曾经和他分手,但他不甘被甩,追着我缠着我,我无法摆脱他。毕业工作后我在上海乌鲁木齐路近淮海路处的一座高层楼里租了一居室。我和他约定给我一点空间,不天天住在我这里。那年7月,他付首付用我的名义在上海徐汇区买了房。我终于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家了,却高兴不起来,觉得这房子像牢笼将我束缚住。
为了孩子,我打算还是和他结婚算了。这时候他却不常来我这里了。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在外地,推脱说他很忙,会照顾不到我和孩子,让我把孩子打掉。在我真正需要他为了孩子负责时,他退缩了。我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去了他做妇产科医生的大学同学那里做了人流。做检查时,孩子的胎心跳动得很强劲,那位医生自己有个疾病缠身的女儿,她说:“孩子很健康,你们确定要做掉么?太可惜了!”我很矛盾,甚至想做单亲母亲。最终每有那个勇气。在那时的中国,单身母亲会很艰难。我选择了无痛人流,没感觉到拿掉孩子时身体上的痛,虽然术后还是有些疼痛。
当我还在修养恢复时,一天晚上突然有个年轻女人打我电话自称是某某(我男友)的女朋友,让我不要纠缠他。小姑娘很凶。我一下子懵掉了,反应不过来。几天后又有一个女孩子打电话以自杀为筹码让我放弃他。我虽然求之不得,却为了失去的孩子而伤心。我以泪洗面,头痛失眠。我意识到我可能陷入了抑郁,去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看医生,医生不了解我以前的病情(在中国我始终没有确诊),给我开了抗抑郁药佐乐复(Zoloft)。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药医生给错了,会引发我的躁狂(我其实是躁狂抑郁双相,不适合用SSRI类抗抑郁药)。
这时在公司我们正在开展绩效管理的培训,我是培训师之一。公司组织在苏州进行这方面培训。我去了苏州,在宾馆住下,晚间睡不着,服了好几粒安定,没有效果。第二天早上轮到我讲我的部分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我哭诉我有精神病,我的病发作了。公司的一位前精神科专家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他们联系了我父亲,父亲说请他们把我送回家。公司派车把我送回了家。
到家后父亲给我服用我以前服用的氯氮平,病情很快得到控制,我没有到精神病院住院。公司安排我病休3个月,让我什么也不要担心。3 个月后,我回到了上海,又到公司上班了,情况却再也不一样。我也终于与我那位在一起5年多的男友彻底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