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奶奶,大相径庭》
刚在城里读了一篇《写给奶奶的思念》的文章,很是为文中的奶奶感动,便想起了我所经历过的 几个奶奶们。
我的奶奶,好像在我出生前就在老家过世了,所以我对她老人家的印象只在照片上,以及妈妈和其他老家的亲戚给我讲过的有关我奶奶的几个零零碎碎的小故事中。
我奶奶一直住在老家的农村里,一生育有四子一女,我爸爸是她最小的儿子。她最远的也是唯一的一次出远门,是从老家到爸妈当时所居住的大城市,好像没住多久就又回老家了,之后没多少年就去世了。据妈妈说,奶奶急着要回去,是放心不下她在老家的一个孙子,因为那个孙子的爸爸(也就是我的二伯)刚离婚娶了新媳妇,他的妈妈(我从未见过面的X二伯母)离婚后离开奶奶家另嫁他人了。据老家的亲戚说(我懂事后曾在那里生活过两年),奶奶临死前已经神志不清多时,整日用手指抠她睡的土炕上方的土墙,说她的那个孙子在墙里面。等我做了母亲后,再想起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然而无法确定的故事时,我的心比听到这个故事的那个时候更多一层痛。
我妈妈讲给我听的关于奶奶的故事,倒是很有意思。爸妈把爷爷奶奶从偏僻农村接到大城市里和他们一起住。她天天擀面条下面汤给爸妈喝。妈妈很喜欢吃奶奶擀的面汤,哪怕是天天喝都不够。可终于有一天爸爸忍不住了(我想可能是饿的),“怎么天天喝面汤!” 可是,对那时的奶奶来说能顿顿喝面汤,而且是白面汤,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就在十多年后我在老家生活的七十年代初,村里可能还找不出几户能顿顿喝上白面汤的人家来。
妈妈还给我讲过一个关于奶奶的更有趣儿的经典故事。奶奶刚来爸妈在大城市的家住时,爷爷天天自己到大街上逛新鲜不回家,留下小脚的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人和她唠嗑儿。为了给奶奶解闷,妈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天上班临走前就打开收音机,调好台,好让奶奶一人在家时听。那时是五十年代初,收音机是电子管的,有现在一般的微波炉那么大小。中午妈妈回来吃饭,等面汤上桌后,奶奶突然对妈妈说,石子媳妇,你把戏匣子里的那个女的叫出来和我们一起哈晌吧(家乡话吃午饭的意思),她都陪我唠了一上午了,肯定又累又饿。
多么淳朴的农村老人啊,无能无识却知恩图报。我曾数次地给我的儿子们讲这个故事,也曾用这个故事来为我的行为(对家用电器的一窍不通)找到一个基因遗传的合理解释(哈哈)。
现在我们周边见到的奶奶们,早已不是我奶奶那个年代的无知妇女了,却仍有淳朴厚道和无理霸道之分。就说一个我知道的邻居奶奶吧。大学毕业,职业医生,六十几岁,来美探亲。不仅能说出,“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且还能当着儿媳妇的面,对三个月大的孙子说:“你这个孙子,如果奶奶死后你不回去给奶奶祭祖扫墓,奶奶在九泉之下也会诅咒你的!”
我无法想象得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一个奶奶,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给自己的孙子留下如此般恶毒的诅咒,哪怕她认为她的儿子媳妇有多么得不孝,哪怕她一生中只诅咒过孙子这一次!。在我的生活中遇见过也听说过多少个奶奶的故事。我很想只留下正能量的,然而我却无能将这个奶奶从我的记忆中抹去。真可能象城里的一位妹妹说的那样,“悲剧的东西,是永恒的”。
写到这里,我心痛了。本想今天多写几个奶奶的,可我写不下去了。留着以后再写吧。
在此也祝福天下所有的奶奶们,活着的,死去的,善良的,恶毒的,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