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朝马远的《寒江独钓图》,画中只有一叶小舟,一位孤独的渔翁在垂钓寂寞。整幅画除此不着一墨,全是空白。虽然如此,但却让人感到烟波浩渺,满幅皆水,这种留置空白的绘画技巧,就是中国画的专利——留白艺术。
留白艺术在历代中国画家的绘画作品中随处可见。留白艺术中的“白”,是指画纸(或绢)的质地,是画面中有意留下的,即“无”和“虚”。它与画中的“形”和“实”,够成虚实关系,达到无中生有的目的,与画面中的主题素材相互补充,成为绘画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能以最简明的程式承载着最精深的情感,颇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态效果,是艺术家所追求的更高的审美境界——“无笔墨处之妙境”。
1、留白艺术的起源与流变。
留白艺术,最初“绝对无意识”地体现在原始的岩画与新石器时代的彩陶文化中。这时候的留白艺术当属世界共同拥有。但随着社会文明脚步的迈进,中华民族审美心理的需要,留白艺术就成了中国画的专利了。留白艺术自觉的应用,当从先秦的“错彩镂金”算起,至六朝的“出水芙蓉”方才形成。在唐朝开始成长,这种说法可以从唐代画家、美术理论家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中的“白画”中找到确切的依据。留白艺术有意识的运用并作深入研究的是宋代,这个时期是中国画留白艺术的兴盛期。如马远、夏圭等人的画作,构思简约,以虚代实,计白当黑。元代继承了宋代画风,将留白艺术推向空灵深处,如倪瓒的画作,呈现出“天真幽淡,逸笔草草”的风格。明清时期,是留白艺术最成熟时期,理论上也得到了充分重视,如笪重光、王翚、恽寿平等都论及到有画处与无画处,实景与虚景的关系问题。留白艺术延续于今,已是炉火纯青了。
2、中国画的特性需要留白艺术。
中国画与西方画使用的材料有些不同,它是以墨为主要颜料,以水为调和剂,以毛笔为主要工具,以宣纸和绢帛为载体。绘画中“黑白”二素的运用,能恰倒好处地表现画面的虚实关系。通过有形与无形的对比,运用充满感情和韵律的线条,组成明朗的视觉形象。这样的形象势必造成线内、线外的留白。使人产生一种主与次、疏与密、远与近、大与小的强烈视差,形成虚实、浓淡、轻重的效果,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如果没有白,黑也就无法存在,离开了白,黑也就无法依托了。黑与白,在国画中相互依存,这正是完整的中国画的布置观。
西方画讲究“视点”和“透视”,画面中所表现的白色,是因自然界物体的固有色以及受光部分等实在因素而产生的。中国画不受“视点”和“透视”羁绊,它讲究的是“三远”或“六远”(“三远”见于宋朝郭熙的《林泉高致》,即“平远、高远、深远”。“六远”则见宋朝韩拙的《山水纯全集》,他在郭熙“三远”的基础上,进一步引申,补充了“阔远”、“迷远”、“幽远”。)而这些远与近的搭配,犹如心跳般的“节奏”,都来自于画面中的形象与精心铺陈的“留白”的对比。因此中国画的留白常被老外们误解,认为还没有画完。
中国画不像西方画讲究块面、三角对称、透视等,它讲究的是画面的气韵。它不在乎画面的大小,在乎气韵的大小,由此决定了其独特的艺术处理方式。有的画,虽然尺幅狭小,但因为气韵强大而咫尺千里;有的画,虽然尺幅巨大,但由于气韵弱小而大而无势。因而“气韵”对于中国画的作用是极大的,可以说中国画没有“气韵”就没有生命力,是一张死画。南齐谢赫在六法中把“气韵生动”列为第一。中国画的“气韵”主要通过留白来完成,画面精心布局的留白处,往往能让人感觉气韵充溢。 如宋朝李迪的《风雨归牧图》,画中的一切风雨动势、气势,均由画面左上角(留白)向画面右下角(形体)压来:牧童的一顶竹笠被风雨吹落树旁,牧童转身向后爬在迅跑着的牛背上,欲下不能,欲罢不甘。这一静一动、一向前伏一向后爬的体势形成强烈对比,使画面气韵强劲,生动感人。
3、留白艺术的理论支撑。
中国画的留白艺术延续至今,主要受到中国的哲学思想“气”理宇宙说和道家的美学思想“气”归“道”,“道”为“虚无”的影响,如老子的“大象无形”“知其白,守其黑”,庄子的“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因而,中国画的画家们能充分利用“白黑”二素,在描绘自然与理念之间,完美地处理好画面的虚实关系。
4、留白艺术的运用原则。
留白艺术的“白”可以是天空、浮云、流水、迷雾、尘壤等。同一幅画面上的不同位置的留白,因为与不同的“实景”相配合,所以产生了不同话语意义。如近山的顶颠,或云雾锁腰留白,或远空白云留白;近崖,或水流淼淼留白,或白雪皑皑留白……总之,它不是画者随意而成,它是精心设计的产物。它必须遵守一定的原则。
第一,从全局出发,精心设计。如果只注重局部的虚实,必定造成画面的支离破碎,从而失去画作的整体美感。
第二,要依据生活逻辑和艺术规律。在表现画作的虚实景致配置时,不可信马由缰,既要与现实生活挂钩,又要能给读者因循联想,进行第二度创作。
第三,留白有度,要凸显意境。如果画面留白过多过细,反而觉得失去了淡、远、空、灵的气韵,远离了“雅趣逸境”。留白要自然,要与意境紧密联系,要有相对的过渡,避免突然,要达到“实景清而空景现”的艺术效果。
留白艺术源于国画,是中国艺术审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所倚重。现在不但被中国书法、戏剧、文学、教学、企业管理等艺术品种和行业广泛借用,而且在人际关系中,它也成了不可或缺的润滑剂。
多一份空白,多一份空间,多一份娴静,多一份空灵。让留白艺术使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