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自恋的一段意淫23

23. 王处长

王处长到英国一游的时候,正值自己所管辖的区域内如火如荼地扫黄,由此关闭了许多歌舞厅,洗脚城,洗发店,地下影视中心之类的。大局压进,市面上一片萧条,整个城市都安静了,沉睡了一般。在那种工业普遍却规整有限的地方,一旦人类的活动沉静下来,整个局面就非常凄凉。钢筋混凝土把大地完全封锁,人们的视野之内都是人类所为,没有自然的展示,些微的几棵树,几盆花挣扎着不合时宜地零星出现也挽救不了整个画面。然而,每个人都有一种向往,或者说感觉,这个城市真实而暂时潜伏的生命不可扼杀,它只等时机成熟,春光荡漾时再卷土重来,使人性的东西再次以不可灭绝的姿态恢复,无论这东西是香的还是臭的。

王处长是负责这一领域的,任务布置下去,由副级去执行监督,他自己不耽误计划,带了一小撮人马来到英国考察,接待者就是翻译公司推荐的上官静云。静云带这种地方领导团不是第一次,一般来说她强烈抵制,源于早期一批来自湖北的小官小员们的恶劣印象。她认为这帮人骑在人民的头上惯了,到她这儿也使性耍横,不尊重她的服务,在小费上吝啬,还指望着服务人员赶在他们屁股后面称“长”之类的。对于文艺女青年,这是个原则问题,她不伺候蔑视劳动者的人。这次翻译公司有些抓狂,那些能伸能屈的干将们都派出去了,好说歹说才将上官静云糊弄了来接这个活。

这个来自南方沿海城市的小团队与湖北的伶俐、锋芒毕露有所不同,人都很客气,尤其是王处长,相貌堂堂,举止文雅,似乎不是那种挣扎惯了,到哪里都善于阶级斗争的官场中小人物。

白天,他们参加市政府安排的活动,坐下来听短短几分钟的英文介绍,都会有人睡着,而且睡得口涎下垂,上了年纪的人的脸部之垮更禁不得睡相的折磨摧残,惨不忍睹。王处长却精神抖擞,似乎还能听懂一点英文,静云这么理解是因为他在听英文原版时就频频点头,等不及翻译。他看上去五十左右,身子板很硬朗,一点坏习惯也没有,就是说既不揉眼睛也不挖鼻孔,更不会突然大喝一声吐痰,他就那么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参加会议、展览,眼神集中,头脑清醒。两天下来,静云对他已是刮目相看。

晚饭后,王处长说:上官小姐带我们去看看夜总会脱衣舞吧,国内看不到的东西,我们也见识见识,不要担心价钱,带我们去最好的。

静云答应下来,带他们去看私人专场。偏偏那天派给他们的舞女迟到了,喝了好几杯饮料,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静云站在门口,不想听他们抱怨。一个金发美女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看见静云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生病了,刚好一点。

说完连忙去装扮。王处长来到静云身边小声说:这些女孩子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吧。家里有钱何必做这些?

静云笑道:大体如此,也有奇葩,就喜欢干这个。

王处长笑笑说:我听说脱衣舞有全脱的,也有留一点的,这个是……

静云说:这种是跳到你身上来的,不过你不准碰她。

本来想说“满意了吗”,还是决定留点口德,憋住了。王处长一颗心落了肚子,听见音乐就回到座位上去。

这个小屋里放了两圈沙发给客人坐,中间一块场地,不大,给舞女行动。脱衣舞不是看舞技,看肉体的扭动,场地不需要大。刚才那个迟到的舞女小衣襟短打扮地上来了,笑得甜甜的,论相貌,不比好莱坞哪个明星逊色,但是她只能在这里默默无闻地脱。果然像是生病了,她的动作幅度小,没什么精神,一个人慢慢舞着,一件一件地脱,胸上就穿了三层,好像四川的变脸节目,拿掉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才把那对活脱脱跳跃起来的乳房等到。苗条的身体上却能耸起来这么浑圆的乳房,不枉了千里迢迢到英国来看。

她跳着,髋骨灵活丰满,浑身完美,整个一团的人非常安静,静云知道西方人一般早喝醉了,吵吵嚷嚷,非起哄不可。那舞女一定有些寂寞失措,不知该怎么挑逗这些东方人。她缓慢地扭动,一边想一边解开短裤。那短裤也是好几层,一件比一件小,到最后是一件鲜红的系在身上,小得连私处都遮不住,欲盖弥彰。她要解开那件了,做出羞涩、调皮的样子,足足花了三分钟才解开,扔向观众们,这些东方人才放下严肃,笑了。

那么她一丝不挂,一具剃得干干净净的嫩白的肉体,做了一些撩人的动作之后,向静云这边看过来,静云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去王处长那里。她便慢慢地舞过去,在前排挑逗了一圈,使得众人躲闪不及,最后叉开腿一屁股坐在了王处长的腿上,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王处长先是一惊,然后就笑了,舞女搬着他的头往她乳房上面靠,结果是被她两个乳房夹在中间,引得众人大笑。那舞女似乎已经明白,这几个东方人不会因为性而嚎叫、吹口哨,手舞足蹈,大笑已经说明进入佳境。她就在王处长的腿上扭动,摩擦,两只坚挺丰满的乳房时不时刮到他的脸。

看着王处长变得直挺挺的,舞女笑嘻嘻地下来,亲亲他的脸,又去骚扰别人。

出了舞厅,王处长兴致不减,提议去酒吧喝酒,一队老弱病残实在困乏,都要回酒店休息,只得将他们送回去。大堂里,王处长拦住静云说:上官小姐陪我喝一杯如何?

静云只得随他在酒店的吧台里坐了。王处长要了杯白兰地,给静云叫了鸡尾酒。一边说:酒应该这么一杯一杯地品味,不然就糟蹋了,用来赌狠更是愚蠢。我看上官小姐的气质应该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

静云抿了一口酒,笑而不答。王处长摇头晃脑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个有知识的人,但是你太年轻,你缺乏实际生活的经验。

静云笑问:您怎么知道我缺乏经验?

王处长乜斜着眼说:因为你的年龄,还有你脸上的神气。一个人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越多,他脸上的表情就越丰富,越有内容。我说的这个角色不是职业、家庭、社会之类的,我是说你的复杂性,还有你允许别人复杂。比如说,你是某个人的妻子,那么你不光是妻子,你还是朋友,还是左膀右臂,还是生活顾问,那么你的角色就很复杂,难以取代。你对你的丈夫却不能这么要求,你不能要求他是你的朋友,你的钱包,你的情人,你父母的佣人。但是你可以同时拥有好几个男人,一个是钱包,一个是朋友,一个是情人。你的丈夫也可能是别人的情人、朋友。这就是我说的复杂性,人的位置越高,扮演的角色就越多越复杂。

静云说:您是说自己吧。

王处长急忙摆手:不不不,我是说年轻人,单纯的感情里揉不进一点沙子。至纯至烈是很感人,却不如中年人的爱,理解,宽容,没有那么多禁忌。生活改变人,变得更好。

静云只管吮吸。王处长说:对于刚才那位脱衣舞女,你怎么看?觉得她卑微、无耻,还是大胆、率真?

静云说:我觉得那四个词都不是她,她只不过来挣一份生活费。她可能在读大学,父母没钱供她;也可能她吸毒,需要做这种工作才能支付得起;还有可能,她根本就是来炫耀她的身材和魅力,觉得自己挺性感,用性感挣一分零花钱,又锻炼身体,又可以买很贵的名牌衣服来打扮,增加魅力。

王处长眯着眼:好像你很了解她。

静云说:我不了解这个舞女,但是我们大学里有些女孩就是靠这个完成学业的。她们一点都不掩饰,还夸夸其谈,好像生财有道。只有她们才穿得起名牌。

王处长微笑着问:你和这些女孩是朋友吗?

静云指着自己的行头说:我像吗?人以类聚,我们相安共存罢了。其他人也不一定有多羡慕她们的名牌,我们的生活都有自己的前提和主次,把自己的主次安排好就行了,管别人呢。英国的文化就是这点好,不管你怎么做人,只要不影响别人的生存环境就好,没人会在你背后指指点点,或者到你面前来教训你做人不行。

王处长哦了一声: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这种自由很可贵。但是我可以从你的语气听出来你对脱衣舞女还是不屑的。我不是说一个人应该以当脱衣舞女为荣,只是想说,她们其实和我们一样。

静云皱着眉头想这对话到底在干什么,往哪儿走,于是说道:我跟她们没交过朋友,是性格差异,生活方式也不一样,不等于我看不起她们。我实际上有一个很亲近的人就是干这行的,我对他的爱并没有因此减弱。

静云不知道为什么要证明自己,萍水相逢的一个人而已,使这么大的力气向他证明自己对性工作者的态度,何必?但是话已出口,王处长眼中一闪亮光,凑过来问道:真的吗?他在职业中的作为不会影响到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受了英国文化熏陶的人。不过我有点不相信,因为你的眼神透露了你的犹疑。

静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恨自己的眼神走漏消息。王处长又说: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因为你年轻,生活的潜规则还没有看透。你看哦,有很多道德上、法律上的规则在约束我们的行为和思考方式,这些都是明的,不难理解。比如我们痛恨盗窃、杀人,看不起淫荡、自私;可是最难把握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潜规则,真正在维系我们人群的关系,比如你看不起妓女,可某一个妓女是你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你的情人,这就打破了明处的道德规则,你必须在自己的生活里调整。一个大盗、杀人魔头却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可以为你去死,你不可能无动于衷,那么你个人的道德准则又在调整。如果你有一个非常亲近的人染指色情业,而你又非常爱他,你的调整会是痛苦的。如果我没猜错,他是你的爱人,不然的话你的眼神不会那么痛苦。

静云一惊,手里的鸡尾酒溅在裤子上一点,一边恨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一边就有委屈涌上心头,因为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苦。她忍住泪腺里的奔腾,慢慢展开一个与痛苦搏斗的微笑,再开口说:如果您有一个妓女是您最好的朋友,甚至是情人,您会怎么调整呢?

王处长潇洒地一摊手: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这是我的财富。我完全可以把她当一个具体的人来疼爱,撇开她的历史不谈。谈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对她服务过的人瞎猜度、瞎嫉妒。相反,我喜欢经历丰富的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绕到她的出身背景里面去看看就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了。我更喜欢玩理解这个高智游戏,而不是那些只用荷尔蒙不用脑细胞的东西。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处们我绝不染指,因为我不想欺负她们。可是你做不到,对吗?你多大了?

静云老老实实地报了年龄。王处长趁胜追击地问:他是你什么人,在色情行业里也跳脱衣舞还是做别的?

静云有些慌了,忙掩饰转移道:您是国家官员,国内的扫黄正在轰轰烈烈,您一行人马却热衷于脱衣舞,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王处长坐了回去,陷进沙发里:是很矛盾。扫黄是政策上的问题,提供一个气氛,摆一个姿势而已,就好像中国人几千年传承的孝道,是一个秩序的问题,孝道怎么实行在个人,提倡孝道,举孝廉,形成一个孝的氛围都是政治、道统的建设。下面的人总抱怨上面的人怎么禁锢了他们,殊不知上面的人也被人群左右,这种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思想不可能被一个政策改变。人群乱了,找一个借口规整规整总是好的。

进入形而上的东西了,上官博士马上兴奋起来:像世界上其他国家一样把黄色的产品归入成人区,有管制地顺其发展,难道在中国不可行吗?国内其实有很多黄色的东西大行其道,用一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营销方式进行,结果更加不伦不类,低级恶心,而且非常不健康。太需要整顿了,但不是靠扫黄灭绝的手段来把它们按到水下。

王处长微笑道:书生空谈何其容易!中国以德治国几千年,人都戴上了道德的面具,不能拿出人性的东西来说事。

静云赞道:还没碰见过像王处长这样面对事实的领导,您也许能为地方带来一些改变。

王处长摇头笑道:我也无能为力,比如这次扫黄,端了几家黄色音像中心,收藏都是那个华生的片子,很红啊。我们谁没有看过?都看了,没收过来我们拿回家看,私下里都说好,回家给老婆看,给情人看,也说好,还看得流眼泪,把黄片当文艺片看。我也是喜欢文艺的人,那些大片近年来我都不看了,空洞,没有内容,可是华生的片子就能打动我,叫我用各种借口找了他的片子来看。我们几个打牌的时候说,以后中国就别叫张艺谋什么的去奥斯卡丢人了,用华生的准赢,为国争光。

静云轻叹:民心所向。

王处长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静云摆摆手说:我没说什么。

王处长笑道:这些年我也看开了,人生如梦,不如扎扎实实过好有限的年华。我在国内是有个情人,老婆陪儿子在澳大利亚读书,每年飞过去看他们一次,他们也常回来。谁要我们正赶上这全球化的候鸟时代呢?与其大家虚度人生,不如在壮年时都活得自由一点,一些基本的生理需求还是满足自己的好,最起码要为自己的健康着想。我跟老婆说,我们老夫老妻的,这一辈子夫妻的名分定了,她要是在国外遇见能对付的人不必拘泥,我理解,也希望她享受。可是她做不到,还哭了,说她对婚姻以外的男人没兴趣。我老婆当年是校花呀。可这就是中国女人。但是她喜欢华生。哈哈哈。

静云说:难得您这么通情达理。中国女人在这里坚守的也有偷腥的,有些男人就横,说他是男人,在国内有情人正常,女人就必须干等。

王处长笑道:那很平常,我身边的男人就想尽办法把房子买在深山老林里,教育孩子看住老婆,防贼一样。我看不如理解,这也要男女平等嘛。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喜欢看华生的电影而且承认,他们看到的是人的本性和真情;另一种人讨厌、看不起、痛恨华生,他们看到的是公共性行为,是兽欲。其实大家看到的都是自己心中的世界。

静云脑子里混想国内当官的有情人也要被扫黄的,不知王处长怎么防范,也许都是提着脑袋干活。正想着,见他暧昧地望过来,有些不对头,果然他就说了:上官小姐,夜也深了,今晚就去我的房间吧。

静云有些困,又喝了酒,反应比较迟钝,只说:不了,明天还有一天的路要跑,我回房早点睡了。

王处长坐着不动,举起酒杯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也想开了。人生几何?

静云心说,你老是想开了,管我鸟事,我还没想开呢。搞了半天,一晚上都在打这个主意。于是坚定而又干脆地站起来拿起外衣说:王处长,好好休息,明早见。谢谢您的鸡尾酒。

静云走开的一瞬间,瞥见王处长举杯灌下最后的一点残酒。

第二天,吃过晚饭后上飞机,静云务必送到海关,途径免税店,王处长叫静云试试一串珍珠项链,静云以为是给老婆或者情人买的,放在她身上看看,帮忙试了。末了,王处长叫她别摘,说这是小小一个礼物,也算一面之缘,没有任何企图,只不过欣赏静云的灵秀,她也正配这串珍珠项链。静云看他那副诀别的表情,当然不好意思摘了伤他,只得领情,留在项上。

到海关门口,王处长与静云握手道别时塞给她一个信封,嘴角微微一翘,然后大踏步地走开,没有回头。静云见他们都消失了,才打开信封数自己的小费,非常丰厚,比预想的多。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写着一句话:夜色阑珊,没有睡意,其实只是想聊天。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纠缠的感觉,对一个同类,虽然没有多深的缘分,却在他身上看到生命的无奈与虚度,怎么都是虚度,挣扎着逃出牢笼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虚度罢了。

 

江湖浆糊犟虎 发表评论于
这王处长倒是不一定非要出场的,不过出场也不错。怎么有点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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