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的美敦书--北卡宴请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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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丘山按: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重放上这篇文章,谁会想到这篇文章会成为XX对我的
哀的美敦书的原因。 我本想与她破镜重圆,白头偕老。 年纪大了,想有个归宿,
现 在希望破灭,看来我还要独自去 走更漫长, 更艰难的路程。



从欧洲回到北卡后, 饭局不断。 说来惭愧, 这些请客吃饭的人不是奔我爱写文章与我讨论文章来的, 
她们都是XX的合唱团和教会的朋友,听到我要将邵艾拐到夏威夷去, 大为惶恐, 又得到我有好吃的毛
病, 决定用她们的厨艺征服我: 为了继续能吃到她们的佳饒,就不要领邵艾走,而应该回到北卡来。 
其拳心可挚,令我汗背。 

第一个请我吃饭的是古X, 走进房子已经是大鱼大肉大碗大盆摆满满桌, 足够一排人吃的。 

我火眼一扫, 已经断定古X的厨艺风格是军派的。 我虽然生在一个中等家庭, 母亲是大户出身,能做
不少好菜, 但是母亲认为男孩子沾厨艺没有出息, 所以母亲的饭菜全部失传,嘴馋时, 只能凭记忆去
复做母亲的佳饒, 结果往往事倍功半, 效果不好。 我真正做菜是在劳改时跟解放军的复员军人学的,
 所以与古慧的厨艺属于同派同宗。 说起跟解放军复员军人学做饭,那是文化革命的时候,这时复员军
人官员一个个被打成牛鬼蛇神, 与我这个反动学生一起在荒芜人烟的月牙泡种水稻看鱼池。文化革命
使革命干部与反革命成了一家人,这就是中国社会的幽默。黄昏后,大家坐在一起摆龙门阵,革命干部说
起他们往年驰骋沙场的往事, 但是更多的时间是因为肚里缺乏油水,而自然转为精神会餐,谈吃饭喝酒,
 那种场面极为热烈和融洽,从此我也成为了不可救药的吃派。我希望我还有时间将这些经历写出来,大家
会从这些故事中发现这些在共产党御用作家笔下干枯的千篇一律的共产党官员既然也是活生生的, 有时
还蛮可爱的,不乏人性的魅力。

跟古X交谈了一下, 果然她的父亲是共产党的军队官员, 她是跟父亲学的手艺。这一派的特点是口味重,
浓烈,刺激,而且必须大盘大碗,充满色彩,吃起来令人豪情壮志, 气壮山河。 这就是为什么到了夏威夷
后, 我对饭馆失去了兴趣, 夏威夷都是广东饭馆,清谈无味,最扫兴的是现在也学着美国饭馆给的量很
少, 完全与中国饭菜丰盛热闹的基本原则背道。 断然不知美国饭馆强调气氛, 顾客付的钱大部分是环
境优美费, 而中国饭馆本来一个个脏乎乎的,但是以价廉,味道和数量见长,现在不但扬短弃长,而且价
格飞涨,所以中国饭馆在美国走向死胡同已经是有目共睹。 

在吃的问题上红颜知己邵X对我也是很有误解的,邵艾从我爱吃鱼肉,认为我是天生的军派, 大碗酒碟,
粗汉一个, 所以每次对于我的口味的电话介绍, 都是千篇一律: “他啊, 只要有鱼有肉就行, 不吃
素菜”。 语中充满不屑的口气。其实我虽是军派, 但是这是后天的, 我真正从骨子里喜欢的还是我母亲
做的菜。 那是一种中国上一时代乡绅家的菜, 做的很细, 既不像军派那样浓烈油腻, 也不像广东菜那
样清淡和注重海鲜, 用料经常采用野味,山味。 我记忆中最喜欢的一道菜是野鸡烧一种我已忘记名字的
野菜,那种鲜美令我今天回忆起来就流口水。今天已经无法吃到上一代人那样充满家庭温情的菜了,中国现
代饭馆追求急功近利,投入所好,又过于沽名钓誉,完全与这种菜系的含蓄,隽永背道而驰,至于那些冒充
高雅,哗人取众的所谓御菜和毛泽东红烧肉等就更使人退避三舍了。 中国普通人家的这些菜已经基本失传,
 它们与中国的古文化梅竹茅屋瓦房属于一体的东西,皮已无存,毛岂焉附? 

 吃了人家的嘴短, 果然古X在告别的时候点出主题来了,向我讨回报来了, 她继承老爹的军人风格,直言
直语:“邵X是咱们这里的大人物, 你可不能将她带走啊!” 

我望着她, 不知所云, 不知怎么回答, 有些狼狈,含糊其辞过去了。 

接着请我的是徐X,这是在国内不会做饭,到了国外拿到学位,有了很好工作,买了大房子,现在功成名就,开
始以她们的聪明才智和创造性开始摸索做饭门道的群体,这应该是国外华人女性的主流。一般说,她们的饭
不难吃,但是属于无门无派,有时甚至中西结合,所以也谈不到什么传统了。 倒是有一道菜有些不凡,梅干菜
扣肉, 是一个叫留莎的女子做的。 这个女子没有来,这个菜是托比霞带来的, 放在一个一个保鲜膜包装的
碗里, 吃前再蒸, 蒸时是倒装的, 就是保鲜膜和梅干菜在上面,肉在下面, 起锅时再反倒过来。
大家对这道菜极为欣赏, 主要是没有油腻, 我一连吃了五大块肉, 我的评价是比饭馆强百倍。

 后来留莎来了, 是一个说话爽气, 很自信的湖南女子,她又带来一个典型的湖南菜, 大家一扫而光, 
至此我对于这个女子的厨艺在这里无人可比已经默认。 但是尙不知道这个女子竟然身怀琵琶的绝技, 这是
饭后才知道的。 

我对民乐一直不是非常倾倒, 除了阿炳的二泉映月在夜深人静时听的时候常有共鸣外, 其他少有沾足。 
总觉得, 民乐的乐器与西洋乐器的表现力是无法相比的。对于琵琶更少有了解, 听起来也只有白樂天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 玉盘"。在外
面转的感觉,  进不去乐曲本身的境界。
记得我上大学时(六十年代初)有个拉二胡同学进了中央民族乐团,当时工资只有三 十多元一个月,住在比大学学生宿舍好不了多少的宿舍里,除了上台时的一套中山 装外一贫如洗,最主要的问题不是穷,而是心理自卑,在西洋乐器的压力下抬不起 头来, 现在半个世纪过去了, 不知情况有无改观。 邹留莎算不上美女, 但是当她抱琴而坐时,却显示了一种美,我当时不知为什么, 后来我回家在网上看琵琶独奏时, 才明白了, 录像上的表演者抱琴时是拥琴而坐, 整个人的曲线是圆的,有时情感强烈时还摇头晃脑,故意曲背收胸,而邹留莎是像 雕刻一样挺直的,而且表情始终完全沉浸在曲子的情感中,不用肢体语言来讨好听 众。 一开始我并没有期望听到一个令我感动或者震撼的演出,毕竟民乐的演出我听过不 少,大部分印象平平,但是当我看到邹留莎在表演前的一个姿态时,我开始了高的 期待。那是一个非常短的瞬息,留莎在平息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进入曲子的状态。 她将一只手拉住琵琶的 上部,现代琵琶已经不同于古典的琵琶(见图),很高, 这样她的脸就得朝上看,她在朝上看的那个短短的 瞬息显示的专心致志,是我非常 熟悉的,我在很多不同的场合看过这种专心致志的表情,这种专心致志显 示了完全 进入,而这种完全进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辈子也不明白的,也是一辈子达不到 的境界。对于 大部分人来说, 他的工作和技能只是一种职业,一种工作,一种维 持生活,一种挣钱, 一种活命,一种沽名钓誉的手段,而这种完全进入却揭示了一 个人对于他的技能刻骨铭心,相依为命的热爱。
秦琵琶
秦琵琶
 直项唐琵琶 
直项唐琵琶
曲项唐琵琶 

 

  应大家要求,邹留莎弹的是十面埋伏。 


 她的第一拨就将我引入了项羽与刘邦决战的古战场,正如明末清初《四照堂集》中
所写 “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使闻者
始而奋,继而恐,涕泣无从也。”


 乐曲的第一部分表现了金鼓震天,战号齐鸣,万人呐喊的征前排阵的雄伟场面。 


 紧急着乐曲进入主题,十面埋伏,表现决战前夕夜晚,汉军在垓下到处伏兵,气象
宁静,紧张,和肃穆
。
 下面是大战,两军激战,生死搏杀,马蹄声、刀戈相击声、呐喊声交织起伏,天震
地撼。 

乐曲的最后部分马蹄声交替,表现项王突围落荒,汉军紧追不舍;最后在悲壮的旋
律中,项羽自刎。 

邹留莎结束时大家都情不自主站了起来, 鼓起掌来, 祝贺她的成功,我告诉她,
我从来没有为民乐这么感动过, 并告诉她,我要为她的弹奏写一篇文章, 叙述我
的感觉。 当然如果我当时知道这篇文章会引起邵X与我决绝, 我是决计不会写的。


我不是民乐专家,不能从技巧上来对邹留莎的演奏做一个评价,但是我确实以前从
民乐中没有得到这样的震撼。除了邹留莎是出色的琵琶独奏家外(她是中国音乐学
会的会员), 我分析可能有二个原因:一是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面对面的听过琵琶
独奏, 它的效果非舞台演出可比,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近年来琵琶弹奏的技巧有了
很大的发展,哪个可能是主要的,我不敢肯定。

文化革命结束的时候, 我曾经认为中国的文化会出现一个断层,因为整整二代人进
入了不学无术状态, 很多过去的传统和文化都会从这里断绝。事实上这种担心从今
天国内的情况来看, 好像是多余的。国内的庙寺祠里,孔祀道统,正以非常猛烈的
势头向现代生活冲击过来,但是这种继承可能是因为先天不足,也可能是抵挡不住
权势和金钱的强大飓风, 都不由自主地被染上刺鼻的铜臭味,就像庙里被涂得金光
刺眼的,
似乎喜眉笑眼张着大口常笑的佛的眼球后面藏着一付斟酌人的狗眼看人。在这个对
中国传统继承的大潮流中, 与思想,意识形态,信仰和哲学离得较远的领域, 尤
其像音乐, 绘画这些技能性的领域,反而很可能会突破旧的框架, 取得新的生命。


这个道理有些像中国乒乓球与足球的关系, 以技能为主的乒乓球在中国很容易得到
发展,而对于瞬息万变,综体能, 合作,状态与一体的足球中国不管投多少钱下去,
 也是一筹莫展。 中国的思想,意识形态,信仰和哲学领域已经被伤了筋骨, 冰冻
三尺, 非一日之寒, 无论复古,或是创新, 都是非常艰难。

告别主人的时候,为邹留莎带菜来的比霞再次强调说:“这样好的琵琶独奏只有这
里才有, 你只有从夏威夷回来才听得到”。

我连连点头称善, 这是这次宴请的主题, 不能被精湛的琵琶表演喧宾夺主。 

 

youli 发表评论于
回复 '赌城安家' 的评论 :

年纪大了, 不能要醋坛子, 醋坛子很容易变成暴君,醋坛子基本就是控制
牛白 发表评论于
同情,很喜欢你写的文章,希望你追回女盆友
赌城安家 发表评论于
读了你的旅行欧洲回美写的北卡宴席记实,这才明白,不是你奚落你那位红颜知己的朋友做的饭菜, 而是大为誇奖她的厨艺和琵琶演艺,打翻了你那位红颜知己的醋坛子,与你断了关系。只要你认错,你们间的关系会恢复的。有空和你儿子女儿多聊聊,不要做个倔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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