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朋友聊起来陶慧敏，就说到了越剧，听了一段她的越剧唱段，想起了我的奶奶。
奶奶很喜欢越剧，但是记忆里我几乎很少听到她听越剧。
小时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还没结婚的小叔叔用录音机放流行歌曲，爷爷用半导体听评书，爸爸用小录音机让我学英语。奶奶忙着工作和操持家务，从来不记得她有时间坐下来听什么，总是在忙碌着。但是偶尔收音机里有越剧的声音飘来，她会跟着哼几句。
后来孩子们渐渐长大，都分开了，还有了电视机，奶奶终于可以认认真真看越剧了。她经常会看着看着流泪，常常让我不解，那些一看就是假的戏，奶奶却如此认真，也许就跟我们看琼瑶看韩剧一样吧。
奶奶最喜欢的是王文娟，她说过很多很多次，如果能够亲眼看一次她的唱戏。我对奶奶说，以后我带你去上海大剧院看。但是传统曲艺式微，上海大剧院常常是那些交响乐什么的，我慢慢就渐渐淡忘了。虽然有时想起来会有点愧疚，但是年轻的我，也总是很快就去找别的乐子去了。
再后来我就出国了，至今还记得奶奶拿着手绢，在我的出租车后面抹眼泪的情景，那一场分别，没想到竟是永别。再次看到奶奶的时候，就是大理石墓碑上那张照片了，清明的雨丝里，我泪水难忍，现在想来，那种感觉竟然全没有淡去。
上次回国的时候，看到爷爷在愣愣地看着电视，里面在放王文娟的越剧，爷爷就一直看着。我心里酸极了。那个心愿，其实多么容易就实现的，总以为会有下一次，但是当命运卷走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一点挽留的余地的。
后来爷爷也走了。他们曾经多么喜欢热闹，喜欢过年时候子孙绕膝，现在却只能互相陪伴在上海郊区那个偏远的坟里，在冰冷冷的大理石墓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