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家丑》八，”她们要掐死我“

    妈妈单位的领导来谈后事，为了不让戴夕夕参与并吵闹，我迟到会场，组织上问我们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提出要求单位追查妈妈在医院里的死因，追究医院的责任：“我妈妈身体是健康的，没有任何生理疾病，她是活活摔死在老人院的，好好一个人，进来老人院，却被摔死，这是什么医院？都说社会要和谐，保障老人的幸福生活，而在这老人院里，老人的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我们没有吵闹的能力，我们只希望组织派人去调查，医院要负责，也是对其它住院老人的安全问题的警示。”    我激烈的要求着，组织说这是“医患”矛盾，不属于他们管。又说你们要告医院，是可以拿一点钱，但也不一定。这话让我无言对答，钱？我说：“我会记录下来，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妈妈，一个老革命战士是怎样惨死在老人院的！”我有妈妈最后的照片，那青肿得前额让我深痛！！！
    　  戴总算同意我们回家为妈妈办灵堂守灵，但必须由她来开门，关门。妈妈在天上看着是多么悲哀啊！这已经是我斗争的最大成就了。我们进门一看，妈妈沙发小柜子里面已经空空，那是妈妈放她最重要的文件信息的地方，以前里面堆得满满，门也无法关上。只有我给妈妈买的那只红色电话机还静静地坐在那里，因为它不值钱，所以可以躲过一劫。家里好像已经被清理过了，所有的文字纸张都没有了。妈妈最好的那几张最珍爱的仕女画也不见了。
       老大为妈妈做了一个灵堂，烧上了香。老四突然来到，她说考虑很久，为了日后不后悔，她还是来了。我想她还是有点良心的，尽管以前妈妈不太喜欢她。　
　　我和老四每天早上先到丁香公寓，等着戴夕夕来开门。我们在里面点香，折纸钱，阿五总是神出鬼没，姗姗来迟，我忍不住又要说她：“给妈妈守灵，大家都要准时来的，晚上我们不能守了，白天不要那么晚来。就这么一点点时间，守灵比什么事都重要！”　
　　她总是借口说路上塞车，坐在那里几分钟也是心神不宁，匆匆离去：今天说复印文件，明天说注销户口，一去几个小时，半天，打电话给她，她就随口说已经到拐角上了，一等又是两个小时。她撒慌自如，让我很火。其实丰子胡就在上海，暗地里为她出招。他保护着他“最柔弱的白雪公主”，要不然阿五一个人绝对不敢那么嚣张的。 
　　安徽表姐表哥一直是妈妈的依靠，任何时候只要有事，他们一定第一时间赶到，而这次妈妈摔倒。他们却一个也没来，老大打电话请他们来，却未见一个人影。我叫阿五通知他们，阿五说：“他们乡下人，是要钱的。”我想人情淡漠，全是钱惹得。
       我想到妈妈有那么多钱，而且妈妈是一定希望他们来的，追到会的人越多越好。我就说：“你给他们每人5千块车费住宿，只要来的人就都有。要他们快点来吧。我们也是应该支付的。”
      她不回答，转身走了。我又追问：“你通知了没有？”她说：“他们说忙，一个也没时间来。”
     老大通知了山东老家，表姐当天晚上就到了。阿五早就借口离开了灵堂，我打电话叫她回来，订酒店给亲戚住。她很蛮横地说：“你们自己陪他们好了。我累了。”
 　我无奈又生气，说：“你不是管钱吗？他们住哪里？要不然给我来管。你必须过来！”。
     我们在附近饭店里一起吃晚餐，再送亲戚去酒店。阿五一直忐忑不安神情慌张。吃饭时老大只是随便问到飞机票的事情，阿五马上站起来说：“你就是要钱嘛，给你好啦！”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重重地向老大头上丢过去，就要走。老大头一闪，钱掉到地上，她没有去拿，生气地离开了。
　我怕阿五逃走，亲戚怎么办？我就拦着阿五说：“你不能走啊，表姐还没吃完饭，你走了，订酒店怎么办呢？不要吵了，你们多丢脸。”
         阿五竟然拨起电话：“110 ，我被绑架了，请你们来救我。”她不顾一切地喊：“服务员，叫警察，她们要绑架我。
        什么绑架她？她的举动非常奇怪，我们手无寸铁坐在一起吃饭呢，她疯了？
       表姐她们很尴尬，酒店大堂里客人都观望着我们，我不知道阿五怎么会那么不顾脸面，也许是她想借故赶走亲戚，省下住酒店的钱。一个服务员过来：“你们轻一点，大家都在吃饭。”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我恨不能挖个洞钻下去！我就对阿五说：“你发疯啊？谁绑架你啊？我们绑架你要干吗？叫什么警察啊，多丢脸！
          过了一会儿，真的来了两个年轻的警察，阿五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美国公民！她们要绑架我。” 她的［美国公民］还是我帮她办的。
         我对警察说：“我也是美国公民，她是我妹妹，我们在讨论家里的事，没有人要绑架她。”
    然后又转向阿五：“我们绑架你？ 我们自己都没有地方住，要把你绑架到哪里去啊？还要给你吃，给你住，怎么绑架啊！你年轻身强力壮，谁打得过你。你发神经病啦？”
　　我感到脸上像被人打耳光一样尴尬羞辱，无处藏身！妈妈尸骨未寒，表姐刚到，阿五怎么那么不顾脸面？我们多少年没有见面了，我和阿五从来没有吵过架，这是最奇怪的一次晚餐。
　　警察一看我们都是中国人的脸，没有在意，只是奇怪的目光望着我们。我很生气对着阿五：“你把妈妈的钱全部抢走了，还在这里吵什么？妈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呀！”　
　　她低下头，轻轻地说：“是她自己给我的，”　
      我说：“你有证据吗？不要在这里丢脸了！”她不出声了。
      我转身告诉警察：“没有什么事的，你们可以走了。”警察看看没打架趋势，就走了。他们今天也算处理了一桩国际刑事案子。　　
 　妈妈的追悼会是阿五联系的一条龙服务，追悼会开得极其简单，我要求加一段音乐，阿五的脸色和陈又芹一样不开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是过年的时候我回来陪妈妈，妈妈弹着钢琴，王叔叔唱这首歌，家里是那么温馨，现在听到这段音乐让人心酸无比。
　　没有录像，连张照片也没有拍。棺木在小雨中送上车远去……。我想跟着去火化场，阿五说现在改进了，不准家属送去火化工厂，我都相信她了，至今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改进不准家属送，还是阿五要省丧葬费，逃避和我们一起的时间编出的谎言。 
　　追悼会后，阿五通知我们到延安西路的帝国大酒店开会，要交待遗产的分配。把戴和表妹也叫来了。
　　她紧张兮兮地坐在最靠门口的位置，老四坐在她身边，老大坐在圆桌对面，这个包房的门锁很奇怪，又大又圆，把手埋在里面。
    阿五转弯抹角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老大提出异议，要看证据。阿五吓得站起来说：“你要用文化大革命的办法啊？我走了，你们去找我的律师拿钱好了。”转身就逃，还把门给带上了。
       我赶紧追出去想叫她回来，但那个奇怪的门很难打开。等我打开门追到外面，她已经跑到了柜台，我用手臂挡着她：“回去，我们坐下来谈，你不要走。”
　    柜台的人也感到奇怪，几个挺体面地女人，为什么不能进去坐着聊呢。
       阿五慌张极了，对她们说：“叫警察，叫警察来，我不进去，她们要掐死我！”
       这话又让我分外吃惊！什么？谁要掐死她？为什么她突然那么紧张，说我们要掐死她？
       我说：“没有人要碰你，你不要走，我们坐下来讲清楚就好了。”
       我们家姐妹从来没有动过手，更不要说“掐死”谁了。什么事情让她怕成这样？而老大呆呆地坐在那个包房里还没出来。她的一句话，让阿五急成这样，很反常。
       妈妈走了，我们四个姐妹都在美国，要说“成功”，她们都很“成功”。老四的老公年薪20多万；老大自己做生意住在“富人区”；阿五是大陆名人，现任丈夫哈佛毕业善良体贴，工作稳定，他们拥有4栋新独立屋。我和女儿艰苦奋斗，也拥有了几个小房子。我们的生活都很好，四个人很难见面，好不容易见面，怎么弄成这样，真是让人心寒！丢脸啊！
      家庭会议没几分钟，就这样流产了。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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