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大楼的愿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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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年三十是不眠之夜,以往家家户户放鞭炮迎新年,如今鞭炮演变成了焰火,3维立体,有声有色,有图像。我总是欣喜地站在酒店的大玻璃面前,望着五颜六色从地上升腾起来的焰火,它们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里,努力寻找出一个个缝隙冲向天空,活出自己的一片光彩。夜空变得热闹起来,小小的一颗火种子,窜到天上,迸发出无数颗闪亮的流星散落下来,红的,绿的,黄的,紫的……, 天上的星星也逊了色,这是人类的挑战,要超越大自然。这一年只有一次,谁家都不愿意落后,有钱没钱的都要让这些火花闪烁在自家门前,为了明年生活能更加旺盛。有你,有我,有他,这个城市的夜空成了一片彩色的星光跳跃景色,璀璨欢腾美不胜收。


         除了大吃大喝,拜年,就是家人和同学聚会,年初四,应邀去小学同学家聚聚,千千是我小学的同桌,现在已经是著名画家,有一套房子在宝山县。原先这里是一片农田,现在已是高楼林立,一派都市风光。我和骆敏一起坐地铁转了几条线路来到这里,往年的宝山县影子已经完全消失,我无法辨认这是什么区,什么镇,总之道路宽敞,新楼林立。我们走进一个小区,干干净净的小道,一栋栋楼房如军人一般威严整齐,要找到千千的家,必须通过门牌号码来辨别。门牌号码依然如故——蓝底白字。只是需要看得仔细,要不然就如逛迷宫,走一圈,又回到了原始号码。

          千千刚做完手术,在家休息,我和骆敏去探望病人。终于寻找到那栋高高的楼,大约有七、八层楼,她家住在六楼,我们走进楼道,却没见到电梯。想想好久没有爬楼梯了,这项运动也蛮亲切。就满心欢喜地顺着水泥楼梯向上走,兴奋地快步走上了二楼;抬腿到三楼已经有些酸痛,步履辛苦;好不容易登上四楼,我们俩面面相觑,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楼道里抬头向上仰望,体力似乎弹尽粮绝,怎么还有两层啊?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哪!我心想这6楼的步行,如同上青天一样艰难,怎么没有电梯?人们买了西瓜怎么回家?难道他们在楼顶上种稻子磨面粉吗?

  一个优雅的声音在呼唤:“你们来啦!上来,上来!快到了!”千千来到楼梯口迎接我们了!人是为希望 而活的,这希望的召唤可以创造奇迹:我们喘着粗气,望着青梅足马的小学同学在楼梯口欢喜热情的笑容,精神被注入无穷的力量。似乎忘记已经爬过了4个楼层。我欢快地回应道:“噢,快了!马上就上来。”我们拉着楼梯把手,就像刚从一楼出发一样,一口气攀上了6楼。可进了家门还是气喘嘘嘘,原本是去看望病人的,倒象我们是病人。想到回家的路心中有些担忧。

  这栋楼房很坚固壮实,楼层比起8时年代之前的的新公房略高一些,所以楼梯就随便又多了好多阶。她们住在顶楼,家里还有楼上楼,卧室在楼上,楼下是宽敞的客厅,气派舒适。

         我们的第一个话题是:“怎么这样的高楼没有电梯?”我已经是外乡人,疑惑着那么高的楼,每天也许只能走一次。我这人又好忘记东西,每次早上出门,总要返回好几次:煤气忘记关了?再拿一件外套;手机不在包里?;或是一封信在桌上必须寄出去;要不就是拿一瓶水……,这样高的楼,怎能允许随便返回?    

         我想住在这楼里,头脑一定要清醒,出门前必须慎重考虑进退。要不然还没上班,就会耗尽体力。想到以前南京路上的最高楼——24层楼的国际饭店,曾经称霸南京路30多年。被形容成乡下人抬头看它会掉了帽子。如今这住宅楼,只要小小疏忽,每天早上爬个24层楼不足为奇。想起这些,为千千担忧起来:买米,买菜,买西瓜,还有老了以后……,以前乡下人看国际饭店要掉帽子,现在上海人忘记拿东西,要掉命啦。

          “电梯的位置是有的,但要由楼里居民民主投票决定造还是不造,这[造电梯的公投]就成了重大难题,讨论了两年,仍然没有达成协议。”千千说的有些无奈。

  “啊?什么民主投票?造房子的时候为什么不造好呢?”听到“民主”想到“莫谈国事”,想当年的64活动不是就为了争取[民主]而被消灭了吗?怎么现在忽然进步了?连造电梯也讲[民主]了?真是幸福啊! 

   千千买房子一定学到很多建筑法规,她画家风度依存,一字一句地说:“在上海市政府建筑规定中,6楼以上的房子才必须建有电梯。所以很多房子就建到6楼为止。因为可以节省建筑成本。”

        我忽然想到怪不得这里房子都是那么高,但却只算6楼,她们家里面楼上卧室 7楼层是不算的。我说:“住在这楼里,造个电梯不是好事吗?怎么不同意呢?”

            她先生端上一杯热茶来,顺口回答:“一楼的人不同意造;二楼说没有电梯也行;三楼说用的不多;只有四楼有点兴趣,5楼6楼是真正赞同造电梯的。”

  我恍然大悟:“噢!原来这就是[民主]。”。民主就是运动,就是爬高高的楼梯,我们今天亲自参加了新时代的[民主运动],自由地爬上了高高的大楼,和同学相聚,没有被政府消灭。

  我们几个悠闲地坐在6楼内阳台里喝茶聊天,这是一个半圆形的玻璃窗封闭的阳台,窗外可以望到很远,因为此地没有高于6楼的房子。今天阳光温和,我想开窗呼吸新鲜空气。刚开一条缝,一股炝鼻的硫磺的味道就冲鼻而来,我立刻关上窗户。

  千千告诉我:“这窗户不能开,今天是南风,南边楼下有一个农村里的社办化工厂,每天放出大量的浓烟,冲得满村不能开窗。”

         我往窗下一看,围墙外一团浓浓的火焰从一个咖啡色生锈的铁皮烟充里冒出,滚滚的黑烟不断向上盘旋,成一大团难以散去。窗子的玻璃上积着一层垢,弄得模模糊糊,似云里雾里,这也可能是那浓烟得杰作。我义正词严地说:“怎么不报告政府,取缔他们!这里是住宅区,影响人民健康呢。”

        千千莞尔一笑:“我们写过许多份举报信,小区住户联名写信给政府,要求搬迁这硫磺化学工厂。肯定他们私下给政府部门某些人回扣,所以我们的全民请愿也没用,他们依然每天正大光明地吞吐着黄烟。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关窗躲避,但哪有不透风的窗户,挡住多少算多少了。”

         “联名写信?全民请愿?”简直就像闹革命啊!造电梯[民主公投];赶黄烟[全民请愿],这年头民主自由确实是有的。只是有点错位,如果两个项目交换一下:全民请愿造电梯,民主公投赶黄烟。这里的生活会变得多么美好啊!

          我们离开千千家,她的先生热情送我们下楼,我们千推万辞,他还是跟着下了6楼。我内心极其不安,我们难得一次运动攀登6楼已经几乎绝气,等一下他将再次攀登6楼回家,让我们于心何忍!我们看望一个病人,会不会又造就一个新病人啊?

          明天是大年初五,迎接财神的日子。今晚夕阳已落,黑暗降临,小区里的人们已经关窗熄灯休息,而远处的焰火又腾然升起,那多彩绚丽的火花,燃起了人们的新年的希望:电梯会有的,黄烟会赶走的……

刊于《世界日报》12/28/2014
www.worldjournal.com/view/full_weekly_15/26289694/article--%E5%BD%BC%E5%B2%B8%E8%A7%80%E5%AF%9F-%E4%B8%8A%E6%B5%B7%E5%B1%85%E6%B0%91%E6%A8%93%E7%9A%84%E5%85%AC%E6%8A%95%E5%92%8C%E8%AB%8B%E9%A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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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老翁 发表评论于
祝新年進步,事事如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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