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寻茶 (二)普洱迷香
喝普洱,也就是近六七年的事,从陌生,到喜欢,到追寻,真正意义上也只喝完四五只茶饼,品尝过二十来种不同风味,远远谈不上经验,说说感受吧,因为对普洱茶还真有深深的好奇。
零九年回北京,大学同学的老公爱茶懂茶,在一家报社做主编,属于小资加文青,刚认识便一见如故,谈天谈书聊文字,要命的是他还爱音乐,当晚带我去了“不为人知”、深藏小巷的“原始酒吧”,没有门脸招牌,几张原木的长桌长凳,一支蒙古的原创乐队,一屋子痴迷音乐的人,算是第一次被中国的原创及异域的摇滚民族乐震撼了。第二天大早的飞机,他没有来送,却在六点前,丢在服务前台两样东西,一款吴裕泰包装精致的普洱熟饼,一本南怀瑾老先生著的《金刚经说什么》,因为两人都喜欢佛教。之前他曾问我,喜欢喝生普还是熟普?我这个十几年的洋插队,自诩爱茶的人却一无所知。他说那就从熟普洱开始吧,于是回美恶补普洱,金刚经也念过三遍,渐渐融进了那纯红透亮的明艳之中,温顺,浓郁、内容经久,也似乎把在北京的畅谈、宗教、文化及音乐都浓缩了进来,时有回味。
然后在不同的茶聚、party上尝试了各种熟普洱,不同的年份、产地,有的是期待中的好,汤色清澈厚重明亮,香味纯正,有的混浊不清,暗淡发黑,品质较差,也有的喝出霉味、糊味或者是厨房油烟五味,惋惜之余,告知朋友需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存放,要不然就糟蹋了一味陈香。而我的几盘熟普均藏在书房,和书整齐地陈列在书架上,自我发醇的过程中是否也吸收一点书墨文香?
熟普喝的是她的醇、顺、柔,几年来一直徘徊在中档品质,人在国外也没有机会去品尝高陈老茶,无知者无畏,感觉普洱不过如此,不解人们为何炒作,为何如此钟爱,除了普洱的一些养生功效,直到一四年再回北京,再见到我的编辑朋友,应了那句,茶和友都是得讲缘份的。
那天朋友陪我们逛了颐和园,吃了大董的烤鸭(见以前的博文,北京滋味),然后不约而同地想去喝茶。茶庄是他的一位小有名气画家朋友开的,十几年前忽然对茶感起兴趣,就在云南开厂制茶,精心选用上好普洱老树叶,边画画边做茶,人生颇丰,感叹京城牛人真多啊。主人不在,接待我们的茶师非常熟练通达,从低到高,由新宠到陈爱依次品过去。问及,有没有想喝普洱生茶,我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机会接触生普,满心期待。这是第一年的新普洱,茶叶偏青,汤色亮绿,第一口下去就被惊到了,截然不同与熟普的温顺,她生猛不羁,很特别的兰香,又隐约含一丝果香,喝下去舌根一点苦涩,然后回甜生津,泡七八遍味尤不绝,且每泡都有细微差別,定心去品,似乎感觉到了风格特质,却又被下一杯否定,有点捉摸不定。心想这是怎样的一朵野花,美丽、自然、野性十足,让我如此一喝钟情。接着五年的、七年的生普一一喝来,味道竟然不尽相同,像一个人的成长,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底蕴个性,有大的轮廓,但细节质感跳跃多变,所以无从概括。好的生普,第一年最有意思,虽有大的基调,却会有期待以外的惊喜,第二至五年,发酵变化,温度湿度贮存地点决定口感、好坏不定,五年后发酵成型,趋于熟普,贮存正确,缓慢发酵下去会越有陈香。这让我想起葡萄酒、cheese 的酿制,他们都不是一个个简单的食物,他们是生命的载体和延续,是鲜活的,而这种风味多变和不可预测性恰恰是生普洱的魅力。
这还没完,茶师又拿出一样宝物(图5),先不做解释,同样浓郁的生普洱茶,一杯倒入普通瓷杯中,一杯经过“宝物”的过杯存放二三十秒后移入瓷杯中,问口感是否一样。原来宝物是唐代出土的天目建盏,一个几乎在大陆失传,却风行日本的中国八大名窑之一,兔毫?变成黑窑或称铁窑,曾经的皇室御用茶具,此盏尽管破旧,伤痕累累,却光泽尚存,细微的奥秘是能把“硬水”转软,原来生普的那点苦涩坚硬,软化为一丝甘润轻滑。茶和器之间的默契,像一对恋人间的化学反应,也让我的目光更加注意那些不同品质,风格迥异的茶器上。叹中国茶道之深,探究无涯。人走未茶凉,几饼普洱入仓,成了我的新爱。
好茶是要寻和鉴的,过程是如此的快乐和享受,我不知下一个惊喜在何时何地。就像普洱,我有一种初学者的沉迷,有所期待,而又无从期待,时时出乎期待。茶也许没有最好,但有最爱,如恋人,如佳酿,如生活,要用一生去寻去品去欣赏。
2
普洱映雪。下着雪的今晨,时光和雪和茶曼舞。深色发黑的是熟普,浅棕偏绿的是三四年的生普。
3
北京茶庄一角。2014 年春。
4
茶庄兼卖茶器。还有许多茶碗是茶客们暂存的私人物件,可知主人平时茶友很多,在此常以茶会友。
5
古物天目盏和不到一年的普洱生茶,诱人的绿。
6
茶庄主人也精通紫砂壶,敌不过诱惑,特地买了件茶庄自己选料制作的西施壶,专门泡生普洱茶。
7
收藏的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