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念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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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出生在云南玉溪,有四个兄弟四个姐妹,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初中毕业,他就考到昆明一中。在校期间,青年时代的他爱好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喜欢唱歌。要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典型的文艺青年了。1953年他高中毕业,正置新中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还是热血青年的他,响应国家号召考到东北工学院建筑系。

那时候的交通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也没有成昆铁路。他们一路上先座汽车,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到成都。然后辗转火车。报道的时候,他和其他十几个昆明来的同学,整整晚了一个月!妈妈和爸爸的缘分就从那时候开始了。在一次寒假的联欢晚会上爸爸认识了妈妈。他们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活泼漂亮。彼此之间就在那些人群里多看了一眼,一见钟情了。

在四季如春的昆明,冬天只需要一件薄薄的外套。之前爸爸从来没有见过棉裤,棉袄,棉帽子!从家乡出门的时候,他只带了单衣,和薄薄的褥子。11月的沈阳,已经寒风彻骨。爸爸虽然已经把他带来的所有衣服都穿上了,可还是冷的发抖。手脚都起了冻疮!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立刻行动起来。先是给爸爸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一件毛衣。然后又回家里拿了一个厚厚的褥子给爸爸。这时候,学校也给他们几个昆明的同学集体买来棉裤棉袄。送给他们。第一年的冬天外面虽然冰天雪地,爸爸的心里却是温暖如春!

1956年,国家教委实行院系调整。东北工学院的建筑系被分配到西安冶金建筑工程学院。爸妈的大四生活是在西安度过的。1957年,爸妈相应国家的号召,支援东北建设。他们双双被分配到同一个单位。沈阳铝镁设计院。在那里,他们有了自己的爱巢。和平新村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小屋。那是个日式的三层小楼,一户有两室。原本应该一家人住,因为是单位分房,就让两家人合住。我家在南,邻居家住在北。两家公用厨房和厕所。有煤气做饭,暖气片取暖和上下水。姐姐和我就在那儿出生,并度过了愉快的童年。房子虽然小,却也是温馨。偶尔也会有亲戚朋友来,那时我们家的桌子就会架到床上,地下铺上妈妈家里传下来的羊毛地毯。来的人可以打地铺。

有一年春天,爸爸给我买了四只小鸡,开始它们毛茸茸的在盒子里,很快就放不下了,于是就把它们放在厨房的笼子里。每天下午我房学回家,就是剁鸡食给它们吃,然后在厨房放它们出来,蹲在地上看着它们跑来跑去。直到有一天,邻居家的小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从房间里冲出来,一脚踩在三号鸡的身上。于是惨状就在我眼前发生了...

那年暑假,爸妈分到了30平米的房子。带着我的三只鸡,我们搬家了。人住第二个家后,虽然房子比以前大了,桌子不用上床了,但是生活上却十分不方便。我们住在四楼,在水泵没修好以前,水要去二楼用桶挑上来。煤气管道也还没铺好,烧水做饭都是要用蜂窝煤的炉子。蜂窝煤是爸爸带着手套,系着围裙用脸盆,一次次的抬上去的。另外,新楼就在就在繁华的青年大街上,早上天还没亮,就可以听见各种车辆喧嚣声。我的三只爱鸡,有一只终于没能等到过冬就病倒夭折了。

生活虽然艰苦,但爸爸妈妈的爱心让我们在物质上从未缺乏。我记得爸爸常常去北京出差。每次回来,他总是带来我最喜欢的巧克力。那时候的巧克力没有包糖纸,是散装的,半圆状的,而且圆的那面有像螺旋的图案。买来时用牛皮纸包好,然后外面再系上纸绳。爸爸把那包好东西拿给我时,总是说一次只吃一颗。我接过来,不用开包,就能闻到黑巧克力特有的香味!多少年过去了,我品尝了数不清的世界各地的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不管包装设计的怎样精美高贵,在我心里,它们是味道永远都不及那份爸爸带给我的散装巧克力!

两年以后,水电气都通了,日子好起来,我和我的俩只爱鸡也一天天地成长。那年夏天,楼下的一大片空地,成了我无忧无虑的快乐大本营。我常常带着我的爱鸡在那儿啄食,乱跑。不久,爸爸给我买了羽毛球拍。晚饭后,只要是风和日丽的时候,我和爸爸就练习打羽毛球。偶尔,整天拉琴的姐姐也会下楼加人我们的行列。我的球艺不断提高,连爸爸有时候都会接不到我的扣球。

爸爸平时上班骑的自行车,是飞鸽牌,全链盒的。还是爸妈在甘肃垄西出差时买来的。当我长到胳膊可以够到车把手的时候,我就让爸爸教我学骑车。开始时,他不同意,一是怕我摔坏,二是怕车子摔坏。我就磨呀磨呀,后来他还是同意了。我左脚踩在踏板上,右脚穿过大梁下方,用“掏裆” 的方法上路了。还是在楼下的大空地,我颤颤巍巍骑着,爸爸在后面扶着,跟随我的车速一起跑。还不时地提醒我要挺胸抬头向前看。很快地,我学会了如何掌握平衡,不再摇摇摆摆,战战兢兢了!又过了几天,我开始真正的上梁,坐到座位上了。爸爸还是在我的身后,但他已不需要跟着我跑了,而是轻轻的推我一把,让我上路,然后微笑着远远地看着我,在大空地里来回来去的转着圈...

夏天永远是短暂的,在雪花飘飘的季节里,我再没法去楼下的大空地了。一天晚上,爸爸拿出来一盒象棋。弹掉盖上的灰尘,发现棋盘已不复存在,棋子却是完好无缺。他找出一张平常给姐姐抄谱子的厚纸,在中间地带写下楚河汉界。然后又在两边画了许多格子。我生平第一盘象棋比赛就是这样开始的。爸爸教会了我车马炮的格局,和将士兵的道理。

妈妈喜欢唱歌,爸爸喜欢弹琴,姐姐整天抱着她的大提琴。我耳闻目染的除了琴声,就是歌声。山楂树,在那遥远的地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梅花儿开,等等都是我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我们是快乐温馨的文青家庭。我和姐姐在爸爸妈妈将歌声进行到底中快乐的成长着,多年以后,姐姐有幸考到文工团,几乎成为专业的大提琴手。

18岁那年,我考上大学。20岁在我还是豆蔻年华,生活和希望刚刚开始的时候,爸爸得了重病。两年的battle中,我们全家想尽一切办法,终于事与愿违,无力回天。在九月的夜晚,离我22岁生日只差半个月的时间,我眼睁睁看着爸爸离去。当时我的心仿佛汹涌的洪水,带着多少无奈,惆怅,凄惋,和依依不舍,在那生离死别一瞬间决堤了。

许多年以后,我内心缺失的那份父爱失而复得。那是从天而降的礼物。天父的爱弥补心灵的创伤。我不再忧伤和哭泣,在心里坦然面对爸爸的离去。我知道爸爸虽然走了,但他把人间的真情传给了我。他的洒脱英俊的音容笑貌,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爱人如己的高贵气质,都毫无保留的传入我和姐姐身上。他的爱流淌在我的血液中。

虽然从未缺少爱,但爸爸的英年早逝永远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我常常想假如日子可以回到从前,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帮爸爸妈妈负担家务,不让岁月蹉跎压垮爸爸的身体。我又多么希望在我走过的人生旅程里,每一步都有爸爸的身影相随. 结婚时候,爸爸拉着我的手,亲自交托给我的先生;在我生子的时候,他是那位拿着鲜花和妈妈一起来熊抱我和孩子的人;在我们驱车长途旅行的时候,反光镜里看见的,除了妈妈笑脸,也有那位扶我骑单车,陪我打羽毛球,教会我下象棋,还会唱歌弹琴的好爸爸!



鲁倩 发表评论于
回复 'AmyHM' 的评论 : 原来还是老乡呀,握手!
AmyHM 发表评论于
祝福!我们也跟随父母在沈阳生活了10多年
鲁倩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惜福666' 的评论 : 谢谢!
惜福666 发表评论于
感人,鼻子发酸。 相信你的父亲在天国一直都在看着你, 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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