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也正乎名-中国人的姓名趣谈
张爱玲的小说大多苍凉绝望,但她的许多散文却风趣而充满智慧。这篇>就是我很喜欢的一篇。她的某些观点, 我们今天来看,仍然不过时-
"除了小说里的人,很少有人是名副其实的,(往往适得其反,名字代表一种需要,一种缺乏。穷人十有九个叫金贵,阿富,大有。)但是无论如何,名字是与一个人的外貌品性打成一片,造成整个的印象的。因此取名是一种创造。"
很赞同"名字代表一种需要,一种缺乏。" 聪明人叫若愚的不少,穷人叫富贵的更多。"适当的名字并不一定是新奇、渊雅、大方,好处全在造成一种恰配身份的明晰的意境。我看报喜欢看分类广告与球赛,贷学金、小本贷金的名单,常常在那里找到许多现成的好名字。譬如说"柴凤英"、"茅以俭",是否此中有人,呼之欲出?茅以俭的酸寒,自不必说,柴凤英不但是一个标准的小家碧玉,仿佛还有一个通俗的故事在她的名字里蠢动着。在不久的将来我希望我能够写篇小说,用柴凤英作主角。"朋友中有叫凤英的,我立刻就想到了张爱玲的这一篇。"即使在理想化的未来世界里,公民全都像囚犯一般编上号码,除了号码之外没有其他的名字,每一个数目字还是脱不了它独特的韵味。三和七是俊俏的,二就显得老实。张恨水的《秦淮世家》里,调皮的姑娘叫小春,二春是她的朴讷的姊姊。《夜深沉》里又有忠厚的丁二和,谨愿的田二姑娘。符号运动虽不能彻底推行,不失为一种合理化的反响,因为中国人的名字实在是过于复杂。"
现在北京土语说一个人很"二", 其实张爱玲在70年前就想到了:三和七是俊俏的,二就显得老实。"中国的一切都是太好听,太顺口了。固然,不中听,不中看,不一定就中用;可是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向我自己作为一种警告,设法除去一般知书识字的人咬文嚼字的积习,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找寻实际的人生。"很同意这一段话-而且张爱玲, 终其一生, 都是在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找寻实际的人生。
张爱玲先说到这里,再来谈谈我们中国人到美国来,把中文名字翻译成英文的趣事儿。我们的中文名字,不论名还是姓, 都是有意义的。( very meaningful, technically, we can pick any one or two characters as our first name, but we or our parents, always pick up the best one or the most meaningful ones ).但是这既有意义又朗朗上口的名字一旦翻成英文,则意思全无, 只剩下发音, 有的甚至连音也不对了。我家的两位公子姓许(XU), 在老美嘴里,不是叫成shoe,就是叫成 zoo, 现在再有人问哥俩姓什么,俩娃一般都回答"爱克思 优".
我有两位同事, 一位姓邢,一位姓席,有意思的是竟然有老美叫邢博士- Dr. Crossing! ( 猜猜为什么:-), 那位席博士更好玩儿, 有老美叫他Dr. Eleven! ( 好家伙, 连罗马数字都上了!XI= 11 ).
中文中,以Q, X 开头的姓很多:钱, 秦, 曲, 屈, 乔, 齐, 戚, 在老美那里通通被叫作"Q"; 而那些薛, 萧, 夏,向, 项,也的确难为老美了- 在他们的字典里,以Q, X 开头的字屈指可数, 可咱们竟有那么多!叫不出来总比叫错好吧: 荣先生( Rong )被叫成错( Wrong )先生,龙(Long)太太被叫成 "长( long )太太", 这还OK, 庞先生和潘先生都是PAN的音(因为英文没有后鼻音, ang=an, eng=en, ong=on ) 有的人还被"变了性", 我有个很好的女性朋友叫丹 ( Dan ), 她的美国同事故意给她开玩笑, 叫她 Daniel,因为DAN 是Daniel的Nickname, 而 DANIEL 是个典型的男孩名字。而有些中国姓也很有意思:比如陈是个很常见的中国姓, 而许多东南亚国家也有这个姓, 但拼写出来差距甚大,很难辨别。
陈 的中文拼音是CHEN, 但在新加坡,是TAN ( 可不是谭), 韩国人的拼音是JIN ( 可不是金), 越南人的拼音是TRAN. 香港人姓吴, 拼音是NG, 两个辅音, 居然没有元音字母,怎么发音?
有些中文名字用汉语拼音来写来读很好听,但英文读音,可就悲剧了。胡蝶, 多美的名字呀,可谁愿意被叫成:Die Who? Or Who Die? 都够吓人的:-)有一对双胞胎姐妹, 姐姐叫诗宁, 妹妹叫诗亭,写成英文后,姐姐SHINING仍然很美, 妹妹就悲催了,大家自行脑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