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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老爸老妈对我要求挺严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话，讲卫生，守纪律，不许交坏朋友，不许穿奇装异服，按时回家，不许撒谎。多年来，我都一丝不苟地执行，在所有人眼里，我一直是个乖孩子。
杜若谦渐渐改变了我：既然裙子的长短男朋友都不在意，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加班是工作勤奋的表现，约会是理所应当，陈秀丽是个可以信赖的好姐姐，只要她跟老妈说了，老妈自然不计较我是否晚回家。
我上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想见见他，他挪出半个晚上。我又给陈秀丽打电话，让她告诉老妈晚上我住在她宿舍，陈秀丽到底是我姐姐，“没问题，不过下回我问你什么，你不许再糊弄我！”
我在医院门口等了他半个多小时，才见他急匆匆地推着车出来，“只只，冻着了吧？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帮同事查资料，真不是故意的！走，咱们去吃火锅吧！”
火锅是个好东西，白汤、红汤互不干扰，羊肉青菜，各取所需，只要我不吃鱼头火锅，他保证痛痛快快，“你高兴就好，只要别让我再去急诊丢人就行！”
“救死扶伤有什么丢人的？当医生的还能挑病人？”
“你扎根鱼刺也叫伤？还让我亲自动手？这辈子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
“我已经告诉陈秀丽了！”
“噢，她呀，她就不算别人吧！…除她之外不许再跟任何人说！要不然我的一世英名早晚毁在你手里！”
“一世英名？杜若谦，这火锅店里，除我之外谁认识你？”
“只只，我向你保证，陈主编的同事们早晚有一天会来采访我！”
“杜若谦，我发现自从你进了神外，神经就有点不正常了！”
“除了作息时间不正常，我没啥不正常的！哦！只只，有一件事一直不正常，对不对？”
“杜若谦，我今天非在这盘豆腐里吃出根鱼刺来，让你去急诊再给我拔一回！”
“好只只，我怕你，我保证立刻恢复正常！行不行？”
我俩在他宿舍里正常了两个半小时，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说最近公司里的事和我的打算，他的传呼机就响了。
我没去陈秀丽宿舍。
回到家里，我告诉老妈今天加班提前结束了。
老妈非常满意我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又嘱咐我早点睡。
我洗澡，洗内衣，吹干头发，做完护肤，本以为会躺下就睡着，可不知为什么，我睡不着了。
今天见他，我想和他说说公司最近发生的事，项目组又有调整，我有两个选择：要么腆着脸留下，继续坐冷板凳，要么离开项目组回去做普通跑腿的，可我明白，回去还不如坐冷板凳！如今翟凡离开公司去总部，对我这个昔日跑腿的鞭长莫及，我既没有攀得上的领导为我说话，也没有同气连枝的同事给我打气，在一个男性占主导的行业里，女同事都属稀有，他们哪会在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的未来！
现在我有点理解他当初为什么坚持要回中心医院了。一年的住院医结束后，他顺利进了一直向往的神外，戴主任亲自带他，格外看重，但凡手术、查房、病情分析、门诊，有问必答，悉心栽培，他自己都说，简直是一日千里在进步！现任丁院长是李厅长的得意门生，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自然关照。杨阿姨当年的人脉都在，从医院看大门的老大爷到食堂窗口卖饭的胖大妈，乃至妇产科、手术室的老护士，居然还有人记得他的小名“毛毛”！ 加上李厅长如今的地位，除非不想干了，不然以他的聪明和勤奋，陈主编他们也许真的有一天会采访他！
难道这就是我和他之间日益明显的差距？整天的冷板凳和一日千里的进步？难道真像江教授说的，将来我只能做杜大夫的太太？可我想做沈织云工程师！那才是我十几年寒窗苦读的追求！
窗外亮亮的，我好奇地起身，撩开窗帘：下雪了，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我轻轻推开一个窗缝，清冽、干净的空气嗖地一下冲进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觉得头脑清晰了一点。江教授的话句句在理，我如果不想做杜大夫的太太，那我就得想办法做沈织云工程师。
我过转身，靠在床头，闺房里亮着粉色的台灯，把床、书桌、衣柜和书柜上渲染了一层温柔的粉色。一片温柔中，书柜上的传动器模型显得格外突兀。这个模型是我和韩辉合作的最后一个，也是我们两人最满意的一个，离开北京前，韩辉执意让我留下作为纪念，“沈织云，这个最好的你留下，剩下那些我留下！也让我能时时回忆回忆咱俩在实验室的好时光！”
我下床，来到书柜前，摸了摸。虽然我总是按时清理，可总觉得很久没碰的模型上落了一层看不见的灰，我伸出手指，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细细摸过，再看看手指，其实一点灰尘都没有。
新年前，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去北京总部开会的机会。
一年多没见的北京城到处是节日的气氛，年轻人穿着时髦的衣服，出入在光鲜亮丽的店堂里，和省城冬日冷清的街道比，北京城充满了活力和诱惑。
开完两天的会，我顾不上疲劳，直接去找辛夷：我一直想看看她的办公室，去年离开北京前，阴差阳错地没有机会。
我担心辛夷会一个人在办公室等我：因为堵车，我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走出电梯，我愣住了：整整一层，都是她们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闪亮的铭牌上刻着常出现在报刊上的名字，转过空无一人的前台，是灯火通明的巨大办公空间，格子间里充满低头忙碌的年轻人，不绝于耳的键盘声外就是低声的交谈，偶有人手拿文件，快步从我身边经过。周二晚上九点，这里的时钟好像有自己特别的频律。
辛夷在角落里的隔间打电话，看见我，笑笑，示意我等等。
辛夷领我来到茶水间，“织云，你越来越漂亮了！”
我夸她，“辛夷，你们办公室太漂亮了！”
她给我倒了杯茶，“吃饭了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到的太晚了，怕你等，在你们楼下吃了块蛋糕！”
她笑了，“我一直在忙，还没吃饭呢！”
我更不好意思了，“真对不起，害你饿着肚子！”
她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没关系，正好帮我减肥！”
“你这么瘦，估计这辈子都不用考虑这问题！”
“减肥可是咱们女人一生，除了工作最重要的事业，时刻都不能放松，不然总有后悔的一天！”
我觉得辛夷有了说不出来的变化，爱笑了，话好像也多了！
她吃了两块饼干，“我吃完了，活动一下，先带你参观我们办公室！”
她领着我转了一圈，逐一给我介绍各种用途的大、小会议室，资料室，风趣地解释什么叫标准间，商务套，最后，她领着我来到一扇门前，神秘兮兮，“最精彩的！”
推开沉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窗绚烂的灯火：长安街就在脚下，一行连到天边的红色汽车尾灯伴着一串通向夜空的闪亮汽车前灯，远近建筑高低错落的灯火仿佛唾手可得，又好似遥不可及。
我们走到落地窗前，辛夷看看我，“这是闻律师的办公室，她是我们所唯一的女合伙人，哦，就是女老板。她出差了。”
我看向不远处从小就在教科书上见到的各种被灯光点缀的建筑，忍不住叹了口气，“太美了！”
“这间办公室白天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夜景最美！…我晚上总爱偷偷溜进来，看着窗外，告诉自己，只要努力，我以后也会有一间这样的办公室！”
我扭头看辛夷，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眼里是一向的坚毅。我回到省城家里，身边是挚爱亲朋，都难免时时困惑，迷惘。她孤身一人在无依无靠，精英云集的北京，不知曾遇到过怎样的艰难，可在她眼里、身上，我看不到一丝的犹豫和困顿。在我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于她却是人生奋斗的动力和目标！这个昔日在月光下教我生活小技巧的姑娘今天又给我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课！
我看着辛夷狭小办公桌上堆得满满的文件，不忍心再拖延她的加班时间，她却满不在乎，“没关系，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我平时加班到半夜是常事！”
从小江教授就教育我，付出和收获永远成正比，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耐心地付出，耐心地等待收获，亘古的真理！
我真的不忍继续打扰辛夷，我抱着她和她告别，“谢谢你，辛夷，我真幸运，遇到你们这些好姐姐！”
我在寒风中独自缓缓走了好远的路，经过很多我曾经熟悉的地方。
回到宾馆，我刚洗完澡，电话铃响了，话筒里传出我熟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