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记忆点滴-派饭

记些陈年往事,也有旅游看到的.一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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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五年的八月下旬上面一声令下,我们浩浩荡荡地下乡当起四清工作队队员。我是被派到平谷县马昌营公社前芮营大队的二队。那时公社有食堂,镇上有小饭店,到生产队和村里什么也没有。人是要吃饭的,怎么办?
 
那时的规矩,公家人到了就分派各家轮流管饭,叫派饭。也不是白吃,一天三四毛钱一斤粮票。那时农民没钱和粮票,到城里当小工也不过几毛钱一天,能被派上饭挺高兴。虽没荤醒,也是拿他们认为好的给公家人吃。
 
到村已是下午。跟着已进村的工作队老队员号了房,也就是到要去住的老乡家去認个门。放下行李就该吃晚饭了。跟着去吃派饭。他们是熟门熟路,门口吆喝一声进门就上炕。不习惯盘腿,就坐在炕沿上。说是同吃同住,其实住是老乡腾出一间房给我们住,吃则是老乡只管做,上桌只是我们几个工作队员。
 
炕桌上有菜,旁边是装饭的桶。什么菜已记不得了,反正是没油水的当年北方农家菜。第一顿吃的饭还记得。我是新来的,就让我先盛。掀开桶盖,一桶不见米粒的稀汤,用勺轻搅了一下也不见米粒漂起。这桶连稀饭也祘不上的水就是飯?
 
老乡看出我的困惑,忙说这是水饭。天热,小米饭蒸熟后就倒到凉水中镇着,吃的时候用勺子从下面捞。不好意思捞干的,就马马虎虎地凑合了两碗半干半稀的了事。
 
以后几天轮到的派饭都是这种水饭。不再客气,盛饭时漏干了再往碗里放。但无油无肉的日子,几天就把肚子里的存油刮干净了,到晚上睡觉时肚子就饿得叫。老队员知道村里的供销点可以买吃的,就带我们去。
 
供销点收购农民鸡和蛋,也卖盐糖酱油和针头线脑。那时不知道买点鸡蛋回去煮了吃,只知买一毛四分钱一个的方便面,还要粮票。那时的方便面是油炸的,干吃泡着都挺香,大多数时候我们就掰着干吃。当时钱和粮票对老乡太金贵,这方便面只有工作队的来买。
 
老乡做派饭时先打听前一家做了什么,然后跟着做。一旦吃上水饭就天天吃水饭,要变也就在小米、高粱、玉米碴间变。到哪一天哪家想换花样了才变成天天是面条,贴饼子或饺子。
 
有的饭是要用专用的玩意儿才能做,比如做煎饼要鐣子和压饸饹要饸饹床子。这玩意儿不是每家都有的,于是一旦做起来这些玩意儿就先我们一步从一家传到下一家。我们也得吃一段时间了。
 
看老乡做煎饼不麻烦,麻烦的把小米之类的浸泡磨浆。用大火把中间微凸的鐣烧烫后,一勺浆上去一抺一揭就是一张。压饸饹可要费点劲。饸饹床子要架在锅台上,人要卯足力气压那杠杆才能把那杂靣团挤到下靣的开水锅中。
 
热煎饼香软脆,什么也不捲就很好吃。那赛钢丝的饸饹就有点难以下咽了。真不明白为什么老乡不多做容易做的煎饼而去费力地压饸饸。可能是容易做的太好吃了,还是费点劲省省粮食吧!
 
清讲的是阶级路线。工作队的派饭当然也要讲阶级路线,不能到到地富反坏右家。还好队里二三十户中沒有这类。有点问题的也有。一家贫农解放前当土匪时杀过人,对去不去他家有点疑虑。不过他是运动初期勇敢份子,要靠他揭盖子,要去。另一家贫农土改前开妓院当妓女老鸨乌龟,男的还有梅毒,对到他家吃派饭也疑虑重重。还是因为他们是勇敢份子,怕也得去。
 
每天三次走家窜户地吃派饭,吃完就按王光美的桃园经验折腾。折腾生产队的干部,群众和自己。九个多月也没折腾出什么,只好对那前土匪开刀。可怜的他就由依靠对象成了报批的专政对象。如不是文革开始,工作队匆匆撤出,他非得进大牢,说不定还得给毙了。
 
近五十年过去了,去年和当年在马坊公社搞四清的同学去了一次。同学找到当年的积极分子,现在的干部。聊了一阵该吃饭了。没给我们派饭而是带我们到饭店去吃了一顿。唉!专门下了一次乡,连派饭也没吃成。
 
可能不赶快记下来,以后什么是派饭也没人知道了。特记之。
 
 
 
庸猫于狗理它,2015年八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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