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

 

 

期五晚上,艾帕德静静地躺在沙发前茶几上,定时通话的Facetime没有任何动静,过了好一阵子也不像有信号。我拿起电话,想打过去问问是不是父亲的艾帕德出了毛病,铃声过后无人接听,接着再试父亲的手机,同样无人接听。“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听筒里传来中英双语生硬的标准回复。开始有些担心了,找出阿姨的手机号码,得到的不同回应则是连续不断的流行歌曲,依然无人接听。几个电话号码反复试了好几遍,回应仍是相同的。这一夜,在不安中度过。周末,找对时间又打了几通电话,还是无法接通。星期一在公司上班时接到了堂妹打来的电话,父亲病了。

父亲这次生病的消息,的的确确对我影响巨大,不详之兆和预感驱之不去,做梦都在担心失去父亲。刚刚回国见过父亲才两个月,帮助老人换装了新的空调机,原以为这个冬季应该没有问题。

据照顾父亲的阿姨讲,父亲的病起于咳嗽,实在咳得厉害了才去家对面的电力医院诊治。医院怕担风险,拒绝接受九十几岁高龄的父亲,为此,老人只好去离家更远些的市立人民医院。无法适应医院的吵杂,生活有序的老人决定白天在医院治疗,晚上回家住宿。

阿姨推着轮椅上的父亲在医院门口等待出租车的停靠,看看没有希望,阿姨推着父亲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向家里走去,一个多小时路程,父亲终于开始发烧了,接下来的肺炎直接威胁着老人家的性命。

电话打到家里的一个晚上,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咳嗽仍然厉害,烧算是退下来了,可还要去医院输液。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父亲能回家里住说明病情不重。

冬季,是年迈老人的天敌,来回折腾于医院与家之间,无疑是最大的失误。下一个电话父亲是在医院接的,病床上的父亲勉强能够与我通话,但因为听力的原因,他并不想多谈,护理人员并不知道他需要耳塞助听才能够与我对话,我虽然告诉了他身边的护理人员,但并未引起他们的重视,总是以为只要将手机靠近父亲耳边他就能听到。

原本计划今年春节回家陪父亲过年的,假都请好了,机票也订了,一切安排在我的中国签证过期之前入境。然而周密的计划被两个月前岳母病危的事情彻底打乱,提前回国主要是在医院服侍她,只是抽空来到父亲这边看望,虽说时间不多,但还是为父亲准备过冬办了几件事。新换了家里的空调,去单位食堂了解春节能否送餐的事情,再留下不少现金方便用度,加上他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回美国的时候还是比较放心的。

与住院部的医生通过电话,对于很多常规和折磨人的检查我们持保留态度,希望对老人保守治疗。通过微信我表达了家属的意见,消炎、退烧和止咳乃当务之急,老人的其他慢性疾病来由已久,高血压、脑梗、糖尿病和高血脂等等,不是他们一时半会儿能治愈的。坚持不做有创检查,就是怕引起老人身体其他问题,不接触身体的核磁共振、段程扫描等先进设备的使用不受此限。

通过医生短信,和微信送过来的检测照片,又请这边的名医朋友会诊,发现父亲日益加重的肺炎可能导致并发症而威胁生命。中国医生一再要求进一步活检,他们怀疑父亲患有前列腺及肺癌。对于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来说,即便确诊也不可手术和化疗,对于这点我们与医生看法相同。坚持保守疗法,尽量不增加病人痛苦是我们唯一能够做的。

我的中国签证刚刚过期一周,以防万一,我决定马上申请新的中国签证。

当年出国留学的时候,父亲已经退休,但身体健朗,一直忙于到各地旅游,主持退协承担的很多工程项目及设计工作,直到过了八十才开始退出工程设计和管理工作,安心在家养猫、上网、炒股、听音乐、看电视。随作年龄增长,迟早都要面对的养老问题终于还是要来的,然而父亲的心态从来就是不给家人增添负担,曾经为了断掉我对家里牵挂的念头,一心一意在美国发展,不惜将中国的家产送人。

父亲一身不擅言谈,但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所爱的家人默默奉献,从小受其恩惠的儿子,只是在自己成熟以后才真正懂得九十多年来,父亲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为家人平安渡过乱世而做出的努力。

伟大的父亲,这回真的病倒了,海外游子的心已经飞到了父亲的病榻之前,该死的签证还迟迟不见踪影,愿父亲病情好转,愿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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