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我心里在盘算做什么年饭呢?我想的是做一桌什么样的饭菜,才能满足全家不同的口味,包括两个美国佬。而曾经快过年的时候,父母想的是去哪里弄点钱来做一顿像样的年饭让全家敞开肚皮吃的开心呢?
过年的时候队里会请外公去杀猪,其他生产队也会请他去。帮人家杀猪,人家会送一些肉或者自己挑选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记得外公最爱要的是心肺,因为外婆支气管炎,说吃心肺汤可以止咳。后来家里情况好点之后,我爸爸再做心肺汤,我们都不吃。爸爸说:过去弄点这个很难,奶奶也是支气管炎,喝点真可以管好多天不咳嗽。过年的时候外公那里有不少猪肉够我们随便吃,爸爸妈妈那里也会分到猪肉,因为有我和大弟弟的户口在那里,他们也不会少。两边年饭的蒸肉管够! 家里养的有鸡,过年肯定会杀几只公鸡。这个不能保证多少,看当年养鸡的情况。鱼有,生产队年前会干水塘,分鱼,分莲藕。大米饭在年饭上是不可少的。年前我们还会做一些豆腐,翻饺,荷叶,麻糖,炒米,但这些都很少,粮食紧张,只能表示一下。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我们吃的都很好。到了正月十五,外婆就跟我们说:今天吃了光饭(纯白米饭),明天开始就要吃菜粥了。过年我们没钱买鞭炮,人家放鞭之后吃饭,我们就关上门吃饭。早早吃了年饭,换上新衣服,去人家门口捡那些没爆炸的鞭炮来玩。后来我弟弟他们回老家过年,把他们小时候没放的鞭炮全放完了,还远远超过了。总算弥补了小时候的损失。
我跟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多,但很多事情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爸爸找人家借了马和板车,从县城拖了一车货到几十里外的卢市镇,回家的时候布鞋的底磨破了,整整一个晚上,挣了10块钱。一个四十多岁,骨瘦如柴的农民,拖着满满一板车货物,大年三十晚上,独自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乡间公路上,不知道他一路走一路想着什么。我想当他拿到10块钱的时候一定非常高兴。但当我听到的时候却非常难过,以至于一直记在了心里。
还有一年,年前爸爸带着8岁和9岁的两个弟弟,拖着板车去京山山里砍柴,有多远我不知道,但得好多天才能回家。那个时候没任何通讯,他们一出门,我和妈妈在家就什么信息也没有。三十那天,天已经黑了, 妈妈做了年饭,我贴了对联,贴的一高一低。然后就只有揪心地等着。终于他们回来了,还拖了一车木柴回来,真高兴呀!赶紧卸货,吃年饭。在搬木柴的过程中,我砸到了脚上的大拇指指甲,但一声没吭。后来那个指甲全掉了。他们呢?路上差点翻车把他们压了,很危险啊!
有一年冬天,爸爸挑了一担大白菜,冰冻着,我跟着他去县城买。挑到那里满头大汗,但是一棵也没卖掉。后来我们把菜放别人家里了。
曾经,妈妈为了挣钱,人家请客的时候她去当大厨。这哪里是她这么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干的活呀!
妹妹出生那年,我亲眼看到妈妈大着肚子,跪着挣工分。妹妹出生后,我在家做饭,吃什么?没油炒出来的青菜,配菜比米多的稀饭,中午吃煮干萝卜皮或者干红薯。就这样还填不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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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