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安排过多次亲友参团旅游，我终于决定自己也加入一次。那次要去加州，平生第一次，带着孩子，懒得开车，还得找地图、找吃住、找厕所，这次图个省心吧，坐大巴跟团游。虽然早有耳闻，跟团就是起早贪黑，上车睡觉，下车照相，步调一致，行动迅速，抓紧时间上厕所。一句话总结吧，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但我觉得大巴的另一个好处是，车上几十号人，总能交到新朋友，聊聊天，比一个人傻开车，要有意思得多吧。再说，有闲心，才能慢慢欣赏，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欣赏别人的生活。跑到名胜古迹，照一堆明信片，没什么意思。一切事物，都是因为有人，才有意思。另外，总看到文学城里的新闻，说起种种旅游的没素质行为，机场唱国歌，随地大小便等，如果能见识到奇葩，也是一种经历。
刚开始，一切都如出发前的想象，真的只要“跟着”，就行了。时间长了，几个小时过去，没什么事可以操心，其实也挺无聊的。孩子们自有自己的话题和玩具，不比管他们。我在车上，看书头晕；刷屏，难道人在旅途，还惦记着原来圈里的那点事，那我出来干嘛来着？所以我开始东张西望找人聊天。聊天不是为了八卦，是为了即时交流。
车上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亚洲人面孔，其中有一半儿，我比较肯定是说普通话、直接从国内来旅游的。我虽然心态开放，但在车上主动，还是要有比较强的现场掌控能力，我寻思还是找个比较自然的机会插一针吧。其实打招呼机会还是挺多的。跟团游嘛，下车景点排队、厕所排队、零售店排队、景点内漫游等，总会碰到同团的，甚至邻座的，我都会点个头笑一下；或者来一句今天天气好好啊之类，只要开个头，承认认识，以后再找话题就容易了。可是基本上没人理我。
在圣地亚哥，等着上船的附近有个路边摊，我们在那买了午餐，站着吃； 后来又来了几个同车的，不太懂卖的那个食品，也不大懂英文，就在摊前七嘴八舌地大声讨论、猜测，好吃不好吃之类，我没事忍不住又在旁边多了句嘴，“嗯，这个不错哎，鸡肉的，我刚买的；另一个是这样子的，我小孩买的，你可以跟他说加不加洋葱……”那个群体继续讨论，“你看，人家都说了，这个好吃，你就要这个吧……” 我只能肯定地知道，他们听见有人说话了，但他们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愿。
我在车上隔着走道的邻座是母女两个，一看就是城里人，母亲的年龄有四十多吧，女孩是高中生的模样，长得白晰清秀。她们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在车上的时候，母亲拿个苹果，用牙齿代刀，吭哧哧地啃苹果皮，把苹果从上往下啃，一条条的，啃下来的皮就用另一只手接着，不一会儿皮就啃没了，然后女孩就接过来吃，非常自然。我一直能忍住不笑，但忍不住时不常看一眼，因为我小时候我妈也经常为我干这事，所以现在看来是亲切又别扭。 （此处脸红加大笑三声。）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牙齿还是比刀好用，方便携带有亲情味道的东西看来容易得到传承。后来在逛一个比较挤的小景点时，我与这对母女不可避免地碰上了，我打了个招呼，她们直接从我眼前过，目不斜视，绝没有要跟我敷衍的意思。也许近年骗子多多，大家戒备心加强，我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有一点失望。
有一位带小孩排队上厕所的，小孩急，我就让她排我前面，也没捞着半句回应。
我参加的团是七天游，拼团，没有一个人跟我们七天都是同车的。我们几乎每天都上一个不同的车。观察了一下，看到绝多数同车的人跟自己的同伴在一起时谈笑风生，神采飞扬；可是与其他人相互之间都不打招呼，没有友善的笑脸，避免眼神接触，感觉比较冷漠。所以至少碰钉子并不是因为我在别人眼里是个面目可憎、令人生厌、爱打听隐私的八婆，也许只是个没事找事上赶着跟陌生人说话、警惕性不高、不识时务的大妈罢了。
但是总的来说，这一趟旅游还是令人愉快的。传说中的种种无素质，一个也没碰上。没人上车迟到，没人大声喧哗，没人插队抢座，基本上我的团友们是非常不把旅游地当家，挺拘谨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的行程中我遇到了加州当地参团的一个越南妈妈，一个韩国妈妈，还有一个从纽约飞过来的中国妈妈。我们在不同的短程中是邻座，感慨当地的天气、物价，还有各自其他的行程安排。我们都小声交流，特别注意不扰民。最有意思的是遇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富二代，他刚从美国的大学毕业，打算在回国接手家族企业之前，用一年时间周游世界，当时已经游完了大半个北美，加州是最后一个点。他单身一人，年轻敢闯，有时跟团，有时自驾，看心情，看距离，看还剩多少钱。他不仅旅游经验丰富，对北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侃侃而谈，连孩子们都觉得他有趣，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旅游聊天对象，可惜我们在最后一天才碰到他。
（补充一句，这两天看见城里报道，有所谓的“影子团员”，我是不是被人怀疑成……?我懂了。）
跟团游嘛，总的来说，还是挺值得推荐的。指望旅游又交友，那就算了。最好老老实实，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上蹿下跳，平安是福。我回来后，把当初帮我定团的旅游经纪推荐给朋友，她俩也是对跟团没什么经验的，大家反应都还不错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