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父亲,他的五彩缤纷的命运

中国现代和当代历史必须重写-
为了真实性,可验证性和中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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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爸爸被捕

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见父亲站在房间中央,他穿着一件白色羊毛镶边的蓝色短大衣,三个穿便衣的人围着他,其中一个人正面对着父亲,他垂手拿着一把手枪,手枪的枪口指向地面。另外的一个人站在父亲的背后,正在用一根细细的白色麻绳捆绑他,这条白色的绳子从他的脖子后面套过来,两端从肩膀前面的腋下穿过,一圈 一圈地缠绕他的两条胳臂,最后将他的两只胳臂反绑在身后。这麻绳闪着丝绸一样的光泽,又白又细。他平静地站在地板上正在对母亲交代着什么。我没有听见他说些什么,这记忆就像一场哑剧。母亲坐在床边上,低着她的头,一声不响。其他还有三、四个人正在搜查抽屉,箱子和壁橱,他们打开了所有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件一件地翻看,一个人正在察看桌子上的书籍,他一页一页地翻着, 非常仔细,有时候,他会将书页举起来,对着黄色的灯光观察着。4只皮箱和一个圆筒型的帆布口袋里的衣服全被掏出来,扔在木地板上,地板的衣服一堆一堆地,堆得像小山一样……。

我的童年的记忆

哦!是的,我的爸爸和我,我们在一起看印度电影《流浪者》,拉兹的《拉兹之歌》,是的,老兄,是拉兹的“到处流浪”:

到处流浪...,

到处流浪...,

命运虽如此凄惨,

但我并没有一点悲伤,

一点也不值得悲伤,

我忍受心中痛苦事幸福地来歌唱,

有谁能禁止我来歌唱...

那时候,我的爸爸大约30多岁,我,一个5-6岁的小男孩儿,我什么都不懂。那天,一个冬天晚上,我的爸爸带我去看电影。看印度电影《流浪者》,就是我的家附近的那个人民电影院。我非常迷惑,我问我的爸爸,我说,“老兄,你懂不懂,什么是命运?”

“你知道嘛,算命?”

“我知道,给我算过命,状元。”

“我也算过命,但我的命运不好。”

我还是不懂,“命运”?“算命”不好?

一会儿,我就忘记了。因为,拉兹正走向酒馆,那个女的在唱歌,他干嘛把她推到地上,我知道,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我的运气不好”

在了21世纪,我的父亲,他说:

我上峨眉山,上山遇到刘文辉的儿子们,他们告诉我,碰到了一个和尚,很准。

他对我说,“好相貌”,如不进佛门,“三灾八难,在劫难逃”!

32岁打成右派,共22年。

我在听我的手机,莎拉•布莱特曼的哀悼战士的《月光女神》的歌声:

你去斯卡博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那些芳香迷人的花儿啊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记得代我问候那里的朋友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她曾经是我最爱的人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告诉她为我做一件细布衬衫
(Oh the sides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那些芳香迷人的花儿啊
(Tracing of sparrow on the snow crested brown)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ss work
不用针穿也不用线缝
(Blankets and bedclothes the child of the mountai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她将成为我的爱人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Tell her to find me on acre of land
告诉她为我在海滩找一块地方
(On the side of a hill a sprinkling of leaves)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那些芳香迷人的花儿啊
(Washes the grave with silvery tears)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在无边的海水和长长的海岸之间
(A soldier cleans and polishes a gu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她将成为我的爱人...

我一遍又一遍地倾听着。在如歌的行板中,我开始无声地啜泣起来,为我自己,为我逝去的父亲,也为15年前早逝去的我的母亲! 这时,我已泪流成河,血流成河...

我的父亲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对不起,爸爸,但是,你已经过世了。”他走上台阶,他光芒四射,身着白色的西服,就在1949年成都公园的大门外。

我想这里,我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来往的人们认为我对一种特别的音乐的感情非常动情,他们大为惊异。

我终于明白过来,那扇窗户已经对整个外部世界永远关闭了。他就是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也像这镜像一样漠然置之。这不是生命的最后消亡,而是精神的永恒。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吹来了一阵清风,汨汨流过我的心田,我的眼睛湿润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一下,接着,又清晰起来。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那双眼睛里有闪动的光,瞬息万变,疯狂而又五彩缤纷。 我知道,那也许不过是自己眼里的泪花的反光,可是,他也知道那眼神里的信息,也许是只有他才能领会和翻译的,它包含了人世间能够交流和不能交流的全部辛酸和痛苦,这是几代人悲剧的尾声。他把人生所走过的道路,分割成一个个的独立画面,飞速转动,摄入我们的眼底,它把历史和哲学、命运和心灵,全部凝缩在这光与波的语言中了!

镜像的记忆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歡顏展卷林中坐' 的评论 : 谢谢您。您说的对,我的父亲的确造成半生灾难,造成家庭几代人的悲剧。
我的父亲,1951,1953,1955年被捕,3次监狱,历史反革命分子,现行反革命分子,美国间谍,中统和军统特嫌,等等。(1946-1949年)从未跟共产党打过仗,我的父亲才能够活下去。
劳改7年(1958-1965)。他被关过7个劳动教养院,从抚顺大伙房水库开始,从辽宁凌源,到黑龙江嫩江草原、大兴安岭,和北大荒兴凯湖等等。特别是在1960年,一个大队大约3000人死亡了1000多人,我的父亲,有黄埔军人的毅力,才活了下去。
1966年红卫兵抄家。我的父母亲又被注销了城市户口,遣返到了几千公里以外的一个南方农村。1966-1980年,一直在公社的生产队下监督劳动。他说,贫农的生产队比监狱看守员更残酷。1980平反。
歡顏展卷林中坐 发表评论于
當年沒有去台灣,造成半生災難。
其實自己先去,再設法把家人接到台灣,有人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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