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舞蹈的女孩子在20岁那年只身一人踏上了美利坚国土,数理化仅是初中水平的她凭着顽强的意志用四年时间读完了美国休斯顿大学的计算机编程课程,并两次获得休斯顿大学为优等生颁发的优秀荣誉奖章,这是该大学的最高荣誉,获得该奖章的学生必须每门功课都是A再由学校评选出来,每年只有五个名额,而赵箐是获此奖章唯一的华人。
考上艺校的我看不清自己的前途
1985年,我从报名的6000多名考生中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以不俗的成绩考进了市艺校的舞蹈班。既然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考上舞蹈学校,总想干出点名堂,而且刚进校时,我还排名第二,是班上的重点培养对象。可是临到最后一年,身体有些微微发胖的我受到老师的轻视和同学的排挤。我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困惑。
一次,学校组织与美国四方舞团联欢演出,演出之后,老外激动地握住我们的手说了一大堆英语,而我们个个除了傻傻地笑之外一句也听不懂,当时我的心情极度悲哀。
此事给了我极大的触动,我决心自学英语,从最简单的A、B、C开始学起。那时,上舞蹈课非常辛苦,下课后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抓紧时间休息,只有我拎着书包在文化课教室中夜读,每学一课,我的心里会觉得充实了许多,踏实了许多。但我的行为受到一些同学的冷嘲热讽,在她们眼里,我成了“另类一族”。可我不管那么多,我一定要学好英语。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市歌舞团,平时团里的演出都在晚上,上午的基训课我常常旷课,反正我已是配角中的配角了,上台就是往角落里一站,难得舞两下。于是,我把寄托全放在学英语上了,白天干脆报一外院英语强化班。一年后,我辞了职。
由于我面容气质出众,不久就应聘到西安一家五星级酒店做前台,我如此选择是为了更快提高自己的口语能力。半年后,由于我出色的口语,被特聘为酒店的翻译。
我以为自己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谁知命运让我遇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改变了我的一生。
捡来的生命奇遇
一天黄昏,我在大雁塔下面“捡到”一个和旅行团失散了的美国老太太,老太太急得满脸是汗,却没人听懂她要说什么,当时的西北并不开化,懂英语的人很少。于是我上前问她:“may I help you?”她一听见我说话,立即转过头来像遇见了救星似地抓住我。
我问清了她所住的宾馆后,决定送她回去。一路上我们闲聊起来。到了宾馆后,她坚持让我写下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她说她非常喜欢我,她决定不跟团回北京了,想去敦煌走走,问我是否愿意用三天的时间做她的私人导游。
一趟旅游下来,我才知道这位老太太竟是美国密西西比大学的校长。在旅途中,她劝我去外国上学继续深造,她说会帮助我。
本来我也有过出国深造的念头,可是我一没海外关系,二没经济基础,出国对我来说似乎成了水中月。现在,命运却让我结识了AMANDA夫人,这位热衷于中西文化交流的好心人临走前留给我学校的地址和电话,她说申请学校的事由她来办,其它的包括通过TEL考试和国内手续要靠你自己了。本来,我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一个月后果真收到她从美国寄来的学校资料和申请表格,这时,我感到机会向我走来了。
我辞去了酒店的工作,报名参加了外语学院TEL强化班。
仅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我竟奇迹般地通过了TEL考试。
我开始办理出国手续,申请护照遭到两次拒签。这时幸而AMANDA夫人为我寄来了美国学校全额奖学金的担保证明。这次,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来之不易的签证。人生就是这样,在你不经意时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
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向成功的大门,谁知,更艰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差点上不了美国的大学
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飞行终于准时到达加州机场。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在偌大的机场孤零零地不知所措时,银发雍容的AMANDA太太走到了我的面前,AMANDA太太微笑地对我说:“小姑娘,来到这里后的一切要靠你自己了,加油吧。”说完就将我交给了另一位老师转身走了。
我来美国申请的是教育学专业,在美国的大学里,头两年都要上基础课,基础课包括英文写作、高数、历史、地理等,这是我在中国从未接触过的。本以为满口流利英语的我在语言不上会存在太大障碍,可谁知一上课我就傻眼了,教师的英语说得非常快,且大都是用学堂用语,和日常口语有很大差别。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一天上英文写作课,老师将上堂课考试的卷子发下来,每位同学的卷子上都有分数,唯独我的没有。我正纳闷,老师Mr.Lida说道:“ANGELA,下课后,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
下课后我带着不安的心情来到Mr.Lida办公室,Mr.Lida亲切地说:“ANGELA,我知道你刚从中国来,相信你的英语口语能力是不错的,但是英语写作不同于日常会话。”说着,她指着我写的作文:“你的这篇作文,我不明白你要写什么,我想,你对英语写作的语法还很生疏,所以我有个建议。”老师顿了顿:“你是否可以考虑先去预科班。”
我的手一滑,险些从桌子旁溜下去,我坐正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说:“Mr.Lida,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很努力学习的。”
“可是,你的程度在这里,同学们在这。”Mr.Lida用手势比划了我和同学们间的差距。
我的泪水在眼中打着转险些就掉下来,我近乎哀求道:“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赶上同学们,请您让我留在班里,求您了。”
Mr.Lida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希望你在三个月后能留在班上。” 我松了口气,用百分之二百的真诚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艰苦。我从书店买来一大堆中学的教材从头自学。白天上课,我总是带着录音机把教师讲的课全部录下来,每晚,我将录音翻来覆去地听,直到后半夜才算弄懂老师讲的内容,之后我还要自学中学课程,通常都是两三时才睡,第二天早上6时又会爬起来看书。一到周末,同学们都会结伴出去玩,而我却把自己埋在书海里,没办法,谁让我基础那么差呢!
三个月下来,我的体重速减5公斤多。当Mr.Lida满意地在我的作文上打上80分的时候,我知道瘦的这5公斤值了。
在中餐馆打工,泪往肚里流
转眼到了寒假,同学们大部分开始计划归家的日程,而我却抱来大叠报纸开始找工作,我不能再伸手向父母要钱了,我的出国几乎花光了父母所有的积蓄。所以在这个假期,我一定要挣够下学期的费用。
在美国,即使是一般的小公司也很难会聘用像我们这样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黑户”留学生,这是我出国前没有预料到的。打了几十家电话才有一家在唐人街的中餐馆同意面试我。
中餐馆的老板是广东人,他用英文和中文问了我近半小时的问题后,同意聘用我做侍应生。
想想当初在西安的时候,我连做五星级酒店前台都感觉委屈,而现在美国却只能做一名端盘子的侍应生,心里像堵了块石头真想大哭一场,但我没有哭,只是微笑地告诉老板我接受这份工作。
我的假期就这样开始了,我的这份工作是按钟点算的,干得越长收入越多。所以,我平均每天都力争干足16个小时。想当初百般磨难才来到美国,可来到这里又怎么样呢,反而成了社会底层的人。满腔热情在现实面前变得如此脆弱。越想越伤心,我不禁肆无忌惮哭出了声音,我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满是花边的围裙口袋里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钞。这是我一天下来的小费,我抹着眼泪将它们一一叠齐,还真不少,有三十几美金呢,再加上一天的工钱,今天我可赚了五十多美金,哗!心头掠过一丝喜悦,“你就是为这几十美金来美国的吗?”一个声音突然从心底窜了出来,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是啊,我怎能甘心在这里工作,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的希望,只要我不放弃对学业的追求,我就一定能体面地坐在对面的休斯顿豪华的大厦中办公,而不是在这里做社会最底层的人。这么一想,立即感到有一种力量从心底升起,今天的辛苦是为了明天,我深吸了一口气抹干了眼泪,挺直肩膀走了出去。
我将面对一次新的挑战
开学后,我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不过我仍然利用晚上6时到9时到餐馆打工,9时回宿舍后又继续看书到三四点才睡。
长期的疲劳战使体质本来就很差的我得了重感冒,一个多月了还没好,我只好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挣扎着来到校医疗室。校医对我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劝我,最好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可我知道医院的费用非常昂贵,我笑着对校医说没什么大事不用去医院,只是请求校医给我打吊针。校医无奈地摇摇头。一天下午正在上英语语法课,我只觉得黑板上的字越来越模糊,我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看到我醒来后,站在我周围的几个同学高兴地欢呼道:“上帝保佑你。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原来我得了急性肺炎,两天来一直高烧不退处于半昏迷状。
我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快出院的时候,医生再三叮嘱我不要疏忽自己的身体。
进入第二学年,我的学习不再那么吃力了,有几科成绩已由原来的C提到了A的水平,本以为总算能松口气了,谁知RAMON的一句话又让我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追赶自己。
我和RAMON是在一次华人联谊会上认识的。RAMON是休斯顿大学计算机系三年级的学生,母亲是新加坡人,父亲是美国人,RAMON从小在美国长大,早已成为地道的美国人。RAMON常打电话到学校和我聊天,渐渐地,我们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一天,RAMON在电话中颇为正式地问我。得到我的默许后,他说:“你为什么选学教育学?这种专业学出来很难找工作,尤其像你这样的外国人,没有一门实在的技术,你很难在美国发展。”
改专业的问题的确是我从未考虑过的。近一年来的生活和学习的压力令我焦头烂额,
加上对美国社会的不了解,我似乎别无选择。而RAMON的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不得不引起我慎重的思考。
经过一个月的权衡,再三地考虑,我决定改学计算机专业。与此同时,在RAMON的支持和帮助下,我告别了AMANDA夫人,从密西比大学转到了位于德克萨斯州的休斯顿大学就读。
我将面对人生又一次新的挑战,我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更艰辛的努力。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改学计算机专业后的头一年非常吃力和辛苦,但通过不懈的努力,我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从第三学年开始,我的成绩走到全班同学的前面,并两次获得了大学颁发的荣誉奖章。
丢掉了依赖男人生存的幻想
大三下半学期,我和RAMON住在了一起。每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学校学习,到下午4时左右才到他的车子那碰面一起去吃晚饭,6时至晚上10时我仍去一些快餐厅打工,而RAMON就先回家了。
我和RAMON在经济上完全独立的,尽管我们的经济状况差距甚远。一开始,我总会有些心理不平衡,每当夜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到这个健壮的男孩正坐在地毯上津津有味看着电视时,我就委屈地想掉泪。有些时候,我会无缘无故发他的脾气,他总是迷茫地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后来,当他终于弄明白为什么我总为一点小事发脾气的原因时,便诧异地问我:“我们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看法,而且都有各自的工作和学习,各自为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去奋斗,这跟爱是两回事。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的行为是表示我不爱你呢?”
这就是我见到的美国社会的两性关系,两人是平等而独立的个体,互不相欠,少了中国人的依附,却多了个人的空间和自由。后来我认识了从台湾来的AMAY,她对我讲述了她的遭遇后,使我更深刻地认识到独立对个人生活的深远影响。AMAY是三年前到的美国,学的是大众传媒专业,在大二那年她认识了POLU,一个地道的美国人。AMAY为了尽快摆脱生活的压力,很快投向POLU的怀抱。渐渐地,AMAY无心向学,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POLU身上,最后干脆不再去学校了。
两人同居了一年后,常足不出户的AMAY与事业蒸蒸日上的POLU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生活变得平淡而毫无激情。终于有一天,POLU向AMAY提出了分手,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爱AMAY了。一年来由于AMAY的不独立使POLU厌倦了她,AMAY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学业。
认识AMAY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学校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她对我说:“女人还是独立好。”
AMAY的故事使我丢掉了依赖男人而生存的幻想,在美国生存,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实际的。
后记: 1998年7月,赵箐获取了休斯顿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学位。当然,她今后还要不断面对压力和挑战,但她已获得了足够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