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骑行侠(三)

 

开过Camel River后,汽车长驱直入Big Sur/大瑟尔地段。它的一边是海阔天空惊涛拍岸,另一边是陡峭悬崖群峦叠翠。走过这个地段的驾驶人都知道,它是临太平洋的一段险路。

 

  所谓险路,是指Big Sur的道路不但高耸于太平洋之上,更迂回于悬崖峭壁之间。驾驶技术好的人尚且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我第一次独立操作。每一个拐弯处都紧握方向盘,随时准 备踩脚闸。此时,虽然一号号称高速公路,但它是单线行驶,我也只能随车流前行。我的时速只能开到30里/小时,有时不小心挡住了后面的车辆,我赶紧找下一 个路肩放缓速度,好让别人超车。好在我心理素质不错,不慌不忙不赶时间。沿途油画般壮观的美景都被我尽收眼底,饱览无遗。

 

  没有任何信号,No Service。即使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服务区,也没有任何信号。我很笃定。因为我距离开文说的地点已经很近。我们说好了一起吃午餐,不见不散。

 

  12:45分,我开到了开文指定的地点。它在高速公路的左侧。从石头搭建的门廊开进去后我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所很小的小学校。几个孩子正在 Playground荡秋千。两位老师摸样的人看见我开车过来,立刻走过来示意我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憨豆不失时机地狂吠起来,吓得两人不敢靠近。我下车 解释来此的目的,老师告诉我,这里是学校,不允许外面车辆进入。她们建议我不妨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一个付费停车场,可以一边等人一边遛狗看海。

 

  我只好改换到对面的付费停车场等开文。海景不错。憨豆累得够呛,正好可以跑一跑。我发了一个短信给他,告诉他地点临时变更的情况。但是一连发了两次都失败,No Service!  我想,我已经交代给那两位老师帮我留意。他若在指定地点遇不到我,也定会来到对面停车场找我。在这个高速公路两旁,除了大海和山峦,只有这两处有人烟了。

 

  一直耐心等到下午两点,还未见儿子的踪影。我开始坐立不安。我再次开车到对面的学校,又碰见其中的一位老师。她说没有看见一个骑车的年轻人。我询问她哪里 才有信号可以发短信。她说,沿着高速继续往前开直到一个长坡之前的拐弯处,那里有微弱的信号。我将信将疑地拐上高速,果然在一个上坡之前的拐弯地方,看见 两辆汽车停在路边,有两个人在用手机发短信。我掏出手机。信号果然十分微弱,只有一到两个Bar。手机上有一个短信,是开文发来的。我立刻打开看。他写 道:

  

  “妈妈,不要在我们先前指定的地点等我了,你继续往前开直到在1号路边遇见我为止。” /“Hey mom, don't stop at the stop I gave you. Just keep driving until you see me. Then pull over and stop.”

 

  我的头“嗡”的一下要裂开。我重复读他的短信,试图找到一点可靠的信息。难道他已经骑过了我们指定的地点?还是只是提醒我往前开不要等他?那么,他人在哪 里呢?是在后面?还是在前方?我是往回开去迎他?还是往前开去追他?1号高速公路最南延伸到洛杉矶,万一他还骑在后面,而我却狂奔往前岂不是越开越远永远 都遇不上吗?唉,年轻人无知无畏,他只顾自己一厢情愿,话也交代不清楚,害得我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从家里出发时才加满的汽油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二,无论是折返回去还是一路往前开,这点汽油肯定是远远不够用的,到时候人车抛锚在路边,儿子又遇不到, 又没有信号,那可怎么办?我顾不得生气这个不靠谱的儿子,迅速镇定下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先找到一个加油站加满汽油再说。我只能一路向前碰碰运气。

 

  再重新上路,我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定神闲。我只想找到骑行在路上的儿子,然后安全回家。可是,儿子,你在哪里呢?

 

  往前走出大约15mile之后,路旁看见了服务区。天价汽油,每加仑6.99刀。加满汽油,继续往南。

 

  太平洋的海水看起来如此平静,它可知道我内心的不平静?一号海景线美丽如画,我已再没有欣赏的心情。在这条漫长的路上,有一个年轻人正在为目标孤独前行,还有一位默默陪伴的母亲,正为寻找他一路狂奔。

路上遇到不少骑行者,但大多是集体出行。每次走过他们身边,我都会油然生出敬佩之情。
我年轻的儿子也是你们队伍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没有队友,只有他自己孤独前行。
后来一想也不对,他总还是有妈妈一路相伴,保佑着他有信心抵达目的地。
 
午后的海平面平静如镜,但你可知我内心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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