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未老》(82)

打印 被阅读次数

82

    接下来的一周,我陪着刘红梅姐妹处理刘叔叔的后事,接樊老师出院。

    樊老师知道刘叔叔的事后,在医院抢救了一天,还好有刘红梅姐妹在,樊老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

    樊老师出院后,老爸老妈建议刘红梅让樊老师搬到她和沈凌云的房子去住,一是便于照顾,另一个怕樊老师回到旧居触景伤情。

    刘秀梅请假在国内陪着樊老师,沈凌云只好搬回老爸老妈这。

    我站在闺房门口,挡住沈凌云,“哥,你住我这屋,我住哪?”

    沈凌云拖着行李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小云,我睡沙发第二天没法上班,你在国内又不用上班,睡哪不行?”

    我觉得沈凌云太不讲理了,睡哪里和上不上班有什么关系,难道不上班的人只能睡大马路吗?“不行,哥,你和小沈晞挤挤去,不能睡我这!”

    沈凌云抓住我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门口拎出来,强行把行李箱塞进我的闺房,“那边一屋女的,我怎么住啊?”放好行李,沈凌云想了想,“这样吧,小云,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见钱眼开的沈凌云不卖了我就不错了,还能发善心给我找住的地方,“五星宾馆?哥,你掏钱啊!”

    爱财如命的沈凌云白了我一眼,“做梦吧!”

    我做梦也没想到沈凌云把我扔在他宿舍门口,“小云,这里行不行?”嘿嘿一笑,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自古以来,都是哥哥对觊觎自家妹妹的坏小子骂道,“以后离我妹妹远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在沈凌云眼里,他肯定属于能自愿收留自家妹妹的大善人!

    他四天前就去北京开会汇报了,最快明天才能回来!挖空心思的沈凌云真是会给我找地方住!

    我用钥匙打开屋门,把装着换洗衣服的小包放在椅子上。

    屋里几天没住人,所有的窗帘都拉着,绿茵茵地幽暗着。

    我拉开窗帘,打开小院的门,七月干热的空气呼地一下冲进屋里。

    院子里的花几天没浇水,叶子蔫蔫地垂着头,花也不水灵了。

    这一个星期,我陪着刘红梅姐妹跑前跑后,还得兼顾着老爸老妈、小沈晞和杜伯伯,没时间过来看看他出门前托付给我的花花草草,明天他回来可别说我忽视了他心爱的花!

    每次来他的宿舍,我都感觉特别累、特别困,这次也不例外,我洗了个澡,换上干净床单,直接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一分钟之内就睡着了!

    …好像是蚂蚁,又好像是毛毛虫,反正有什么东西在我脚上不遗余力地四处爬,我轻轻抖了一下,还在爬,又抖了一下,还是没甩掉,使劲一蹬,脚踝被轻轻握住。

    我没睁眼睛,嘟哝着,“就知道是你!”

    他略显粗糙的手又开始从脚后跟摸,“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不想睁眼,“吃完午饭…杜若谦,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上午会就开完了,明天说是参观,其实就是玩,天热人又多,我就回来了!”他一根一根稍稍用力捏着我的脚趾,“最近累坏了吧!”

    我嗯了一声,“还行!”

    他抬起我的脚,“指甲油掉了!”

    我这才睁开眼睛,“哪顾得上啊?”

    黄昏,金色的光从卧室门外流淌进来,淹没了他的膝盖,光影里,他的头发还湿着,穿着家常的T恤短裤,坐在床脚,正抬起眼睛看我,笑容温暖,“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窗帘全拉开了,院门开着,我还说会是谁?”

    我伸出另一只脚踢踢他,“怎么发现是我的!”

    他握住我踢他的脚,“我看见卫生间里挂着的衣服!”他捏住我的脚后跟,摩挲了一阵,“只只,椅子上还有一包你的衣服?”

    我把两个枕头堆在一起,靠上,侧躺着,“我能在你这住几天吗?”

    他抑制不住地翘起嘴角,顺势躺在我腰上,短短的头发透过睡衣直愣愣地扎着我,“还真被赶出来了?”

  “我哥说他没地方睡,又不肯睡沙发,就占了我的房间,还说给我找个地方住,哼!然后就像扔垃圾似的把我扔在你门口!”我摸着他灰白的头发,粗糙的脸,抚不平的皱纹,硬硬的胡茬,“怎么没刮胡子?”

    他握住我的手,在胡子上轻轻搓,胡子扎在手心,一阵痒又是一阵疼,“着急,就忘了!”

    我笑,“着什么急?”

    他稍微用力咬了下我的食指,没说话!又接着在胡子上搓我的手。

    我用另一只手继续摸他的头发,头发还有点湿,些微的湿意穿透薄薄的黑色蕾丝睡衣,沁润着我,“着急回来,累不累?”

    他又咬了下我的大拇指,比刚才那下更用力,还是没说话。

    我的手穿过他的灰发,摸上他的眼睛,“你要是不累,跟我说说我哥和刘红梅的事!”他的眼睛在我手下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只只,好多事,不知道不是件坏事,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

  “我想知道!”我捋了捋他的眉毛,“杜若谦,你不用担心,不论发生过什么,我不会重新判断一个人,也不会对谁有偏见,更不会跟我爸妈说!”

  “只只,我知道你不会,可很多事情不是判断和偏见的事!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什么都帮不上你,怎么会让你远隔万里为我们担心啊!”

    我握住他的耳朵开始蹂躏,“那你还远隔万里地操心我有没有孩子?”

    他把我的小指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我嘶地吸了口气,他又把小指含住,用舌头慢慢抚慰。

  “只只,你见过红梅的画吧?觉得画得怎么样?”他终于开口了。

    我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我不太懂画,可我特喜欢刘红梅的画,我们说好了,她好好画,等我退休了就给她当经纪人卖画!”

  “嗯,只只,你不但有眼光还知道先下手为强!”他按住我揪他头发的手,一起放在胡子上搓摩,“何田阿姨见过红梅的画,说好好画,将来红梅肯定能超过她!其实红梅一直都喜欢画画,我听红梅说过,当年刘叔叔希望红梅能走专业的路,可红梅遇到了凌云…”

    沈凌云这个人,真的是能让你喜欢能让你愁,刘红梅那样性格的哪里能抵抗得住?

  “看过他们两个人的画,所有人都认为红梅比凌云画得好。凌云自小就是奔着建筑去的,刘叔叔对红梅可是按着艺术家的路子培养的。红梅和凌云好了以后,就改变了!”

    所以当年重色轻友的沈凌云把自己的笔记留给女朋友而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红梅跟我说过,当时刘叔叔很伤心,觉得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沈凌云不但拐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还把女儿拐上了邪路。”

    沈凌云确实真心爱刘红梅,他俩刚结婚的时候据说沈凌云没少在刘叔叔面前表现。

  “红梅画画得当然没的说,专业课也不错,按她当时的成绩,上美院和省大建筑系都没问题,可红梅最后还是选了省大建筑系,都是为了凌云!”

    今天看来,学艺术和学建筑,大多人会偏向建筑,建筑毕竟是可以很快见到成果的。而艺术,刘红梅告诫过我,艺术需要耐心和运气,耐心是世界上最容易消磨的一种心情,甚至经不起一阵风,一场雨!至于运气,真的是世界上最难定义、也是根本无法研究的一种气!

  “凌云出来单干,红梅刚开始并不支持。红梅这个人,看着温柔,内向,其实多少有点艺术家的清高和固执,觉得建筑市场本身就铜臭十足,凌云出来为了钱就得屈服于市场…反正最后凌云说服了红梅,红梅同意了,凌云才出来的!刚开始,他们什么样你也知道!”

    是啊,如今提起来,沈凌云的每一步都少不了刘红梅的支持和付出!

  “凌云的公司渐渐上了路,红梅也不用总去救火了。可凌云的应酬多了,总希望红梅能陪着他,红梅又犯上了艺术家的脾气,觉得辛苦可以,陪笑就不必了!凌云这次没说服红梅,只好在公司里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带出去应酬。这些事都没瞒着红梅,红梅也同意,但对凌云多少有点不满意,觉得凌云越来越商人气了!凌云同样苦恼,可路走到这一步,总不能往后缩吧!公司里等着吃饭的人那么多,哪有后退的道理?”

    他停下不说了,我捏捏他的脸,胡子真扎手,“接着说啊!我哥和刘红梅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哥和那个小姑娘…”

  “凌云那次真是喝多了,那个小姑娘也喝多了,凌云后来跟我说,他是真后悔啊!小姑娘就此缠上了凌云,凌云跟小姑娘说,你提条件吧!我能答应的肯定答应,除了离婚!我跟我老婆16岁就认识,不可能因为你离婚!小姑娘拿着一笔钱离开了凌云他们公司…后来,这件事红梅还是知道了!”

  “红梅要跟我哥离婚?”以刘红梅单纯而认真的个性,不一定能容忍我哥这么做。

  “红梅要跟凌云离婚也不是单单因为这件事,这件事只是个起因。我知道红梅的想法后,劝过红梅。红梅跟我说,凌云和小姑娘的事她心里是不好受,可还不至于就此就离开凌云,是凌云现在的种种做法让她不能容忍了!红梅说凌云不是当初一起画画的人了,现在纯粹是个见钱眼开,惟利是图,没有原则的生意人,根本不是原来的沈凌云了!我跟红梅说,为了得到更多的器材和设备,我也得做不得不做的事,为了得到更多的资金和支持,我也得和人喝酒陪笑脸,现在的人和社会就是这样,你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可能免俗。凌云不论怎么做,他那个人还是没变,不然我和凌云也掰了!红梅说,夫妻和朋友不一样,朋友讲究‘义’字,凌云这个人一直都很有义气,可夫妻讲的是‘情’字,她和凌云之间没有情了,只有分开一条路了!”

    刘红梅的话过分偏激了,夫妻之间的‘情’,包含了爱情、亲情、恩情甚至是友情,错综而紧密地缠绕在一起的,所以才难分开,就像我和他!“然后呢?”

    他紧紧握住我的两只手,亲了亲,“后来就出了那件事!”

西窗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有缘有你' 的评论 :

有缘好!
写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写了一群人的故事,各有伤心!
有缘有你 发表评论于
一声叹息!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