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工农兵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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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从黄帝时开始,就用甲子纪年,一个甲子轮回是60年,母校浙江师范大学迎来60华诞,我们班同学的平均年龄也达到60岁了。我们一路走来,从青春年少到 鹤发乱如丝,在共和国历史的特殊时段里,我们是一群特别的见证人。那是一个一闪即逝的词组一一工农兵大学生或工农兵学员,恰恰就是我们这批人的头上桂冠。

1977年3月,到校第一週,我们在大学校园里溜达,随处可见一幅幅醒目的标语:热烈欢迎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它们出现在大红布条幅上,出现在标语牌上,出现在黑板报和墙板上。当时,我们只知道自己是来上大学的,不知道被叫做“工农兵学员”,所以对此称呼也感到特别新奇。

最 激动人心的是,我们班临时班委中的文娱委员杨彩芹,教我们唱 《工农兵学员之歌 》:“迎着灿烂的阳光, 肩负党和人民的希望 ,我们工农兵学员 ,来自祖国四面八方 ,带着工人阶级的嘱托, 带着贫下中农的期望 ,带着革命部队的光荣传统 ,走向教育革命的战场, 壮志凌云红心朝阳, 永远和工农相结合, 前进在光辉的五七大道上 。--迎着灿烂的阳光 ,青春似火意志如钢 ,肩负着党和人民的希望 ,我们工农兵学员 ,努力攀登科学的高峰, 要为无产阶级争光 ,牢记毛主席的教导 ,面向三大革命的课堂 ,又红又专茁壮成长, 永远和工农相结合, 前进在光辉的五七大道上,前进在光辉的五七大道上。”

浙 江师范学院的校园,坐落于金华城北的一个黄土高坡上。那一年,连同我们新生共有3届学生,全校教学单位只有3个,即中文系、数学系和物理系。所有学生,都 称作工农兵学员。我们属于1976年的招生指标,当时既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也不晓得下半年可以参加高考。就觉得当一名工农兵学员很光荣,穿 着和男同学差不多色泽的服装,手里捧着厚厚的讲义夹,走在校园的大路上,唱着《工农兵学员之歌》,从那心灵深处散发出的青春活力和幸福感,写在从不化妆的 纯天然的笑脸上。我们只知道“文革”期间,“四人帮”给党和国家造成的损失太大了,我们这一代人有责任、有义务、有信心,一定要把他们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我们是带着工人阶级的嘱托, 带着贫下中农的期望 ,带着革命部队的光荣传统,肩负着党和人民的希望,走向教育事业的课堂,这是历史和社会赋予我们的使命,我们必须努力学习,不断攀登新的科学高峰。

我 们在学校里,不分白天黑夜,抓到书就读。那时,像《红楼梦》和《红与黑》等中外名著,还属于禁书之列,不许借阅。我们一到校园,就仿佛如鱼得水,欢快地畅 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一个个都像海绵吸水一样,如饥似渴、狼吞虎咽,甚至生吞活剥地大量阅读。有谁偶尔借到一本名著,全班同学24小时接力传阅,若是排队挨 到下半夜,教室、寝室都停电了,就在走廊里读。一不留神,遇到值班巡逻的来了,我们就躲到厕所去读。记得大二的曹家骏老乡借到一本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 朵夫》,当时也是禁书。为了不错过阅读的名著的大好机会,我排到了下半夜3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钟,班上出了名的困虫也不困了,我被对门的女同学,也就是说 我的上家叫醒,我坐在走廊上才看了十几页,就遇到值班巡逻的来了,我立马躲到厕所去,可巡逻的迟迟不肯离开,我干脆坐在厕所看,因为我没有时间和他们躲猫 猫了。

你 们知否、知否?我们这批同学当中,大部分的人都干过挑猪栏肥、铺牛栏肥的脏活,确实能做到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脏的。何况当时全社会都进入一种状 态,不分男女老幼全民读书,无论在车站、码头,还是在商店、菜场......,人人都是手不释卷,比现代人玩智能手机还不知要投入多少倍呢。要是有人问, 为什么这样用功?答案是清一色的,那就是要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夺回来。就这样一年下来,我们这些拿过铁锤、镰刀和钢枪的,手掌心的老茧变成了食指与中 指之间的硬茧,其坚硬和强大程度都超过了以往。我们我们全班55位同学中,不知怎么搞的,竟有36位得了神经衰弱。

记得在开学初的迎新晚会上,我们中文系年级支部书记陈兰村老师致欢迎词,他在会上详细介绍了我们的身份,他说工农兵大学生,又叫工农兵学员,是“文革”中产生的新生事物,也是1972年至1976年以来,是我门国家教育事业的一大创举。

陈 书记说,你们今天能够到大学里来读书,首先要感谢党和人民的培养,感谢组织,感谢社会,同时还得感谢上海机床厂为大家所作的努力。那是因为在1968年9 月,为了贯彻“七·二一指示”。上海机床厂创办了“七·二一工人大学”,规定学制为两年,学生毕业后仍回厂工作。此后,“七·二一工人大学”的这种学制和 教学模式,逐步向全国的工矿企业推广。1970年6月27日,中共中央批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关于招生(试点)的请示报告》,决定废除考试制度,“实行 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招收工农兵学员,并决定先在以上两校进行试点。1972年春,北大、清华招生试点经验,然后在全国高校大面 积推广。

浙 江师范学院创办于1956年,自1965年从杭州搬迁到金华后,紧接着就开始了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办学条件和周围环境,与全国其他院校相比要艰 难得多,这其中的原因,大家是可想而知的。1970年,学校根据浙革[1970]89号文件精神,把学校一分为三,分别在台州、丽水和金华三地办专科学 校。1974年6月,校方得到国务院《关于同意重建浙江师范学院的通知》,原来从浙江师范学院分出去的教职员工,重新返回本校,并招收第一批工农兵大学 生,学制3年,设立原来就有的中文、数学和物理3个系。

陈 书记称我们是时代的幸运儿。他说,幸运和机遇是属于那些有准备的人的,你们是经过公社、区、县三级考试,层层筛选出来后,又要经过群众推荐,严格地按照政 治审查机制与标准录取的,基本素质、政治条件和政治表现等方面都是非常好的。你们能够在众多的适龄青年中脱颖而出,是经历了层层推荐、审查和考核的,可说 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

陈 书记所说,是符合真实情况的。特别是,那些建设兵团和农场,知识青年集中的地方,名额指标有限,其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凡是实现大学梦想的学员,都是群 体和团队中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能够走进大学校门的,都是在生产劳动和政治活动中取得成绩,表现突出的。工农兵上大学,实际上是把一大批优秀的知 识青年推举出来,进行培养和教育,其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工农兵学员是当时一个最优秀的群体。

世 界上最宝贵的是光阴,人生最宝贵的是青春年华。当人们回首十年浩劫时,最让人痛心疾首的,就是教育问题,十年停顿,打碎了千百万年轻人的大学梦。因此,后 来有人把工农兵学员说成是严冬里的一缕春风,是黑夜中的一丝曙光,是民族灾难时的一线希望。我觉得,这样的形容并不过分。

我 们工农兵学员,是勤奋好学、积极上进的年轻一代。当时招生的年龄没有限制,也可以说上限比较宽松。我是班上最小的学员,与二班的老大姐相比要少11岁,而 与他们班的老大哥相比则要少17岁呢。尽管年龄与文化基础是那么的参差不齐,但在学习和生活上都是很和谐与友善的。我们大家取长补短,互相帮助,你追我 赶,齐心协力,不断进取,经过大家坚持不懈的努力,都在逐步实现自己应有的人生价值。

工 农兵大学生,是我国特定时期的特定产物,只因当时取消了高考制度,我们别无选择。不过,也有让人心酸之处。曾有一度时期,社会上对工农兵学员抱有偏见,颇 多微词。但是,我们尽管四面受压却并没有被困住手脚,尽管遭受不公平待遇,也没有就此自暴自弃。我们胸怀远大理想,依靠坚定信念,凭借坚强意志,不管别人 如何嘲讽诋毁,我们照样挺起胸膛朝前走,昂首阔步不回头。我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都与经济社会发展同步向前。我们一个个埋头苦干,兢兢业业,一 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不攀比,不张扬,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在各自的平凡岗位上,奉献自己的一切。有人说,最终好和结局好才是真的好,我们不敢夸自己这个 群体是成功和优秀的,但我们的晚年生活应该会是幸福的。

我 们这个群体,在那青黄不接的年代,确实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许多优秀学员跻身社会中坚,有成为专家、学者、业务骨干的,有选择前往国内外高校继续深造 的,有被选拔到各级领导岗位担任要职的。我们的国家领导人习近平、王岐山、李源潮等,也曾当过工农兵学员。如今,他们乃代表着我们国家、民族的未来和希 望。

我 们常怀感恩之心,感谢在人生的旅途中,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每一个组织和个人,不知不觉中个个都成了事业有成者。去年,我们在母校举行了毕业35周年同学会, 我们班除一位因病离世外,大家都很健康,身心愉悦地享受着雨露和阳光。班上有2位同学出国,其中邱爱华同学还担任欧洲妇女联合总会的总会长,有正副厅级干 部3名,正副处级干部16名,在大中专学府获得正副教授职称的22名,其余在中小学校都评上了特、高级教师职称。同学中,有的是单位的负责人或学科带头 人,有的是撰写高质量学术专著和论文,都干得很出色。特别需要指出的:无论是从政的,还是从教的,没有一个因触犯党纪国法而判刑坐牢或处分的。

青春无悔,当我们走过35年后,在金华母校再次唱响《工农兵学员之歌 》时,那种充满当年青春激荡的热情,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知识智慧的渴望,对学校老师的热爱,无不荡漾在秋实满钵的年华和那布满幸福皱纹的脸上。

在爱里没有惧怕,对于当年还不满18岁的我,完全可以选择再参加高考的。因考虑到对社会,对父母家庭的担当,放弃了n次脱产学习的机会。尽管后来到杭州大学、中国人民大学进修、读研,但我在对外人介绍学历时,还是坚持说自己是浙江师范学院的工农兵大学生。

转帖自浙江师范大学校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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